有什么弄不清的,顾铎向来当场就问,但今天他总忍不住想那个老妇人的事,难得沉默了一路。

王誉有点不好意思,主动交待:“那什么,我刚刚和老周,拿你打了个赌。”

“赌我?”顾铎奇怪道,“我有什么可赌的,出门先迈哪只脚?”

“不是。”王誉道,“就……赌你看见那个老人家,能不能觉着难受。”

这话说出来,王誉自己都嫌寒碜,觉着不像个人话。回想来,方才那三言两语也没有哪句出格,他怎么就忽然炸了呢。

幸好是个闷炮,遇见顾铎这个没心肝的,还能一笔带过。

方才顾铎一进去厨间,周至善就问王誉:“你俩平日关系挺好,总在一起,今天别扭什么劲?小将军不懂事,你也和他计较?”

王誉声音有点闷:“……那也不能什么都不懂。他听着三年前失踪的人,就和听我说故事一样。”

周至善淡淡说:“王爷当局者迷,你也跟着迷?是迷在他一张皮相,还是迷在三年前了?”

三年前一战,征北军折损大半,东阳城里惨如人间炼狱。胜败乃兵家常事,可偏偏虞知鸿痛失所爱,也从此一蹶不振,没人重整旗鼓,这些旧事沉甸甸压在心上,非但不随时光变淡变浅,反而浓郁成了一条不能戳的软肋。

尤其是见到“陆小七”这样“和旧时兄弟恰好长着同一张脸”的,有不少人在私下议论,编排怪力乱神的说法,企图得出“那些死去的人,兴许还活着”的结论,聊以安慰。

“小顾是武林盟的人,三年前王爷曾让我下江南,该查的都查过。”周至善顿了顿,话锋一转,“往事不可追,但看眼前人。我觉得呢,小将军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没心肝。譬如里边那位,他见着了,心里恐怕就不会好过。”

这厮是个赌棍,常常私下和人赌点小钱。他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地说:“我赌他能有所触动。就赌一文钱,敢不敢?”

王誉想都没想,随口答应下来,结果显而易见地输了。

听完这通解释,顾铎委实震惊于这两位的无聊程度:来厨间一趟,有这扯闲淡打赌的功夫,还不如在隔壁偷块饼吃!

王誉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想多了。”

“……是挺多的。”顾铎顺杆就上,不来那套礼尚往来的客气,趁机道,“你要是真的特别不好意思呢,我有个办法,下次买酒的钱,你替我掏一半?”

王誉连一文钱都心疼,当时就不愧疚了,非常好意思地和顾铎打闹起来。

结果刚过了两招,就撞上了虞知鸿。原本扭作一团的两个人立地收手,分别站好,像小孩胡闹被家长逮了一样。

虞知鸿淡淡瞥了一眼,对顾铎说:“你跟我来。”

王誉“幸运逃脱”,幸灾乐祸地拍了拍顾铎肩膀,将他留给虞知鸿,自己溜了。

顾铎趁错身的空档,一把抓住王誉的腰,将他憋在喉咙里的笑意全都抓了出来。

虞知鸿不置一词,等顾铎闹完,转身领路。顾铎又朝王誉比划了一个出拳,才小跑两步跟上。

这会已经是上午,骑兵步兵均已经在外边列阵,收拾好的辎重粮草正在装车,也要出营了。虞知鸿领路,没往军营门口走,而是去往旁边的小路上,登上停在路边的马车。

顾铎后知后觉,觉察出气氛有点不对,虞知鸿正经得让他连早上的尴尬都忘了。

赶车的人是张全,马车里放着一张小桌,上边摞着几本书,最上边有一本翻开的,写着成串的数字,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顾铎胡思乱想:“……他这是突然打通奇经八脉,准备杀我灭口了么?”

王誉说有人寻亲,虞知鸿就料想到其中有问题,一问果然,找的是三年前在北境失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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