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淮安府、总督府

淮安坐落于淮河和京杭大运河的交点上,属内还有一片大泽,名唤洪泽。此地人杰地灵,南船北马,商贾云集,与苏杭扬并列天下四大集市。

天潢贵胄走了二十天,才算赶到淮安府。

长途跋涉让皇子和皇孙都面如菜色,连贺羽安都烦躁不已。天气越加炎热,路途原本就不会舒适,要按照贺羽安的意思,必是快马加鞭,竭力赶到目的地再好好休整。

偏偏一路上皇子皇孙轮番出状况,不是呕吐便是生病。就是能走动了,每日也行不到四个时辰,就定要落脚歇息,走了近把月才算是走到。

这趟旅程让八皇子更消瘦了些,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像虾一般蜷缩在车里。皇孙也瘦了不少,倒是有两分卫家骨血的模样了。

一路上贺羽安都出来骑马,快进淮安府了,才被跟随着的官员婉转暗示,请他换乘马车入城。

卫帝必不会只让三名十四五岁的皇亲国戚就这样出来玩耍。

一行队伍中由监察御史李纲大人为首,带限外御史里行三人(注1),以代陛下巡按漕运。

另有神卫百人,且着各县郡沿途补给协护。

所以,这好不容易到地头了,就要端出皇亲国戚的仪仗来。贺羽安也没难为这些人等,重新更衣换上官服,坐进马车。虽是各家皆用的自家马车,然贺王爷在边关节俭清苦,贺家马车自也不如何舒适。

原本流程该是先遣人进淮安府通报,然后总督及知府带兵前来护卫迎接,沿途开道防止百姓冲撞,把皇亲国戚迎进府衙驿站或是总督府中。

卫承卓得贵妃娘娘叮嘱,不可得罪漕运总督大人,这会儿便建议由两队人马,直接护送入城。待见得了总督,再来接剩下的人等。

“已到了淮安府地,还能出什么事不成。”卫承卓言。

八皇子早已被旅程折磨得病弱不堪,一心只希望赶紧落脚,自不肯在此时提什么相左意见。

而贺羽安也因为马车厢逼仄烦闷,来回通传反而耽时,便也点头:“圣人派我等来,是躬行君子,不做那虚无排场,入城吧。”

三位殿下都如此统一意见,李纲等人自不好辩驳。于是点了两队神卫,并五辆马车,直接入城。

守城门卫接了路引,自去通禀,一行人已在淮安县内。

这行车队,皇孙排在了头一辆,贺羽安在第二辆,皇子排五辆车中间。

虽然一路往南,已经见惯了熙熙攘攘,但是淮安城运河两岸人头攒动,仍是让人惊叹不已。

有诗云:

襟吴带楚客多游,壮丽东南第一州(注2)

这里酒阁子下必有两层石阶,立了永定柱,再建三层高楼。这一眼望过去,好家伙,一楼挨着一楼!有忻乐楼、遇仙楼、清风楼、千春楼……渔船在巷泽里穿行,与这许多高楼,鳞次栉比,倒也相映。

酒楼每层都用鲜花扎成花架,从远处望来,处处缤纷。门前站有那迎宾过卖,头戴方顶头巾,身穿紫衫,足踏丝鞋净袜。但见行人或者车轿有意,便要上来引路提醒。

每家店中为了招揽,还叫了赶趁唱喏的,为客人吹拉弹唱献演杂技。使得这街边歌乐喧天、笙弦聒耳,连皇子皇孙都忍不住偷偷掀帘窥看。

只是行近淮安府,忽闻街上传来斥责之声,车队便停下来,神卫队前去打探。

原来是前方路口,一公子策马骑行,差点撞上斜街突拐出来的车轿。少年公子几近惊下马去,幸得随从救助,是以惊魂未定大声斥责车轿。

“你们到底有没有眼睛!这样驾车何其危险!若是让本公子受了伤,便是你们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公子一边说一面气不过,抽出腰中的软鞭,就朝那驾车的奴仆挥去。

突来变故,奴仆躲闪不及,被狠狠地抽在面上,立刻痛苦地捂住脸。可那公子丝毫不以为意,又要挥出第二鞭!

“且慢,”厢车中响起低沉女声,她似嗓子不适,微微有些沙哑,但是吐字清晰,不紧不慢:“公子往南,奴家去西,若说奴家车驾突然,不妨先论公子因何当街纵马。”

不过紧接着,那声音又说:“禁马众中便也罢了,奴家也有约束不周之处。只是今日后面还有车轿,”那声音略略停顿,轻咳几下,让听众怜惜不已,好一会才又说:“公子且怜我等,今日便罢了,可好?”

那公子皱起眉头,一旁随从上前,低语几句。那公子冷冷笑道:“我道是谁伶牙俐齿,原是婉茜阁的狐媚子,怪不得如此骚臭。”

随行太监听得他骂得粗鄙,恐污了皇子皇孙耳朵,立刻下轿干涉:“你们且退让一旁,让我家主人先过。”

谁知那公子却更为不满,斥责道:“本公子还没教训完贱人,凭什么要给你让路?”

太监气恼不已:“小公子话不要说得太满,免得大风闪了舌头,招致灾祸。”

这可不是巧了,这些都是卫承卓在京城玩剩下的,何时轮到他人向他使这招仗势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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