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芸入宫,册封为昭仪,住在离栖凤宫不远的怀阳宫主殿。

第一次见到皇帝,王芸偷偷从眉梢抬眼望去,见他年纪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小一些,人立在那里,身形虽端正,神态却颓然,眼下泛着乌青,是一副久久不能安歇的模样。

赵元青看向这个一入宫就被当做质人的女子,某一瞬间,忽而生出一份诡异的感同身受之感,不过只是倏然一晃,便回过神来。

王芸却受惊,跪在殿内连忙低下头去,纵使觉得眼前的人并无什么少年天子的帝王之气,还是有些畏惧。

“不用怕,朕要你入宫,并无他意。”赵元青开口,声音仍有尚未脱去的稚气,言语缓慢而迟,“朕登基多年,阖宫只有皇后一人,显得凄寂,你住进怀阳宫之后,平日无事,便常去陪陪皇后吧。”

王芸有些困惑,却还是应了下来。

一双白得病态的手伸过来,王芸迟疑了一下,在赵元青的搀扶下站起来谢了恩。

赵元青看着她低敛的眉目,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怀阳宫是先皇后住过的地方,也是东六宫除栖凤宫外,唯一保存完整的一间宫殿,赵元青让她住进来并无他意,只是不想亏待了功臣之女,但这个行为落在其他人眼里,显然带了一些别的意味。

有人在暗里议论,说小皇帝这是要借机示好拉拢王明山,想要推翻皇后,重夺政权。

钟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丝毫未乱,反而觉得可笑。

她太清楚赵元青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他真有这番心思,钟辞反而还要高看他一眼。

将皇帝批红的折子丢到一旁,钟辞靠在椅背上,接过云兰送过来给她暖身的雪梨汤,调羹在里面轻轻搅弄了一下,视线看向那个小小的暖阁,问:“王芸入宫多久了?”

灵槐在边上想了想,“约莫有三四个时辰了吧,说是早上便到了,这会儿都快申时了。”

人已经平安送到,那个小哑巴却还不见踪影。

调羹落在碗里,碰着瓷面发出叮地一声。

“小姐?”云兰循着声音转过头去,觉察到钟辞的情绪不太好。

“我现在没胃口,吃不下。”钟辞站起身,走到外殿,又不知道该去哪儿,脚步僵滞之时,外面有宫人来报,说王昭仪过来请安。

不过是个受牵连的小丫头,钟辞与她素未谋面,更谈不上会有什么意见。

两人头一次碰面,钟辞打量着她的娇憨纯净,心下不由觉得有些可惜,若这姑娘生在寻常人家……

想到一半,思绪又止住了。

寻常人家,又岂是多么好过的。

让人入座之后,底下的人布了茶点,王芸这才敢悄悄去看一眼钟辞,却只是这一眼就愣住,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她对这个皇后娘娘早有听闻,连侗城那样偏远的地方,大家都知道她杀兄弑父挟天子夺权的事情,说她杀人如麻,是阎罗在人世的猎者,是恶鬼转世,邪魔附体。

她本以为,她会是一个十分尖锐刻薄之人,可眼下瞧着她哪里像什么邪祟,人端庄而坐,眉目流转间,让人忆起曾经那个辉煌繁盛的大越。

她该是阳春四月的花神,是百花之首,是盛世名景。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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