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如出了淮安堂,便踩着碎步走到了一处假山后,然后弯下腰,掩嘴笑了起来。
此仇不报非女子!将谢幼卿小小的捉弄了一下,沈蕴如感觉心里一直憋着的一口闷气终于消解多了。
不过还是有点遗憾,他吃了加了芥末的鲜虾翡翠羹和加了辣椒的茄汁虾球,竟然一个喷嚏都没有打,真真是错过了一道美丽的风景。不然风姿绝代、俊美无瑕的新科状元在宴席上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嘴里喷些东西出来,势必成为寿宴的一大奇观,流传为京中趣谈呢。
可他怎的就是没有破功,还顶着一副我全场吃相最好看的神态。
难道芥末和辣椒加少了?沈蕴如纳闷儿,明明加得挺多的呀。
不管了,反正他为了不失仪忍得多辛苦他自己知道,她是小仇得报了。
捉弄他的计划从她决心参加老先生的寿宴时便开始了。
娘亲给她的私产里的酒楼叫境泽大酒楼,她便跟嫂子商议了寿宴的筵席由境泽大酒楼承办,又从嫂子那儿打听得老先生不喜欢吃虾。
作为老先生最喜欢和最得意的学生,谢幼卿向来是坐在老先生陪席的位置的。
获取了这两样最为关键的信息,沈蕴如便开始着手安排了。
首先是餐具,要动手脚的自然是筷子了,里面镶入了相斥的两颗磁石,比寻常的筷子重了许多,夹菜的时候着不上力,夹不住菜,那便只能用勺子舀了,那道鲜虾翡翠羹和虾米馅的煮饽饽分别放了芥末和辣椒,老先生不会碰,但谢幼卿很大可能会吃的。
就算吃到了不对劲,以他传扬在外尊师重道和国之佳士的声名,自然不会在宴席揭露什么,否则便会折损老先生寿宴的祥和。
论起来,这个计划她算计得滴水不漏,他肯定怀疑不到她的身上来,她不免有点小小的得意,嘴角翘得更高了,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冽又淡漠的声音。
“笑够了没有?”
沈蕴如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回头见是谢幼卿,脖颈后顿时像是被人用手捏住了一般,有种被捉赃的感觉,她的笑容马上便僵住了。
不好,一定是被他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来质问她了,不能慌,但只要她不承认,就跟她没有关系!何况是他先欺负人家的,她这也是以牙还牙而已!
清亮的月光下,谢幼卿上半身斜斜地倚在一块假山上,眉峰挑起如刃,双眸如刃上的寒光,就这么淡漠地看着她。
沈蕴如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你完犊子了,老子懒得跟你废话,还不赶紧谢罪也许能给你留个全尸?
但沈蕴如究竟是没下过阎王殿的人,那晚他虽然行径恶劣,但好歹没造成人身伤害,而且今晚也没有拿狗威吓她。沈蕴如壮了壮胆,决定装糊涂到底。
既然是私下碰面,沈蕴如可不想跟他说些虚与委蛇的场面话。
“我方才想起了几件趣事所以发笑,怎么,谢公子感兴趣?”
谢幼卿看着眼前这个头不及他胸口高,人芽儿似的小鬼丫头,眼中的漠视之味更浓了,“谢某当然没有兴趣,但你在谢某眼皮底下玩弄伎俩,还以此为乐,谢某当然不会放过。”
沈蕴如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谢公子此话我就不明白了,我如何玩弄伎俩了?是老先生招呼我过去坐旁边的,我一直在座位上安安分分的,没有逾规矩半分。”
反正你也捉不住我的小辫子,我不承认,看你能怎么着?
这小鬼丫头不仅诡计多端,还嘴硬得不行。谢幼卿盯着她,嘴角轻轻地扯了扯,嗤笑了一下,“小丫头,你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你。应该还是第一次玩这拙劣的把戏吧。”
沈蕴如心尖一颤,下意识地便想去摸脸,不对,她明明很镇定啊,别着了他的道儿了,肢体动作越多和说的越多,越说明她心虚。
她将手势很自然地改为抿了抿鬓边的碎发,轻巧笑道:“我不明白谢公子在说什么。”
“你的眼神飘忽,左边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三下,你此刻的鼻翼比正常略大,还有你的呼吸,频次有些快还夹带着一丝颤抖。”
说着,他突然逼近前来,气势张扬,冷峭地笑道:“让我猜?你的心跳此刻一定快如擂鼓。”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隔着这几尺远便能识别出她脸部表情的细微变化,沈蕴如连连退后了几步,这人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人前谦谦君子,人后又冷厉又妖虐。
她真有点吃不消了。
“你分明在心虚。”他的笑容立马收住,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口吻坚定,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和我看穿了一切的神情。
沈蕴如稳住心神,“我没有!谢公子贸然出现在此处且气势凌人,我的确有些紧张。谢公子说我玩弄伎俩,究竟是什么伎,什么俩,请谢公子一一说明,谢公子博览群书,自然知道单凭推断是定不了罪的,最关键的是要有证据!”
“证据?谢某当然查得出来,但是谢某时间宝贵,一刻便值千金,就现在跟你说话的这会功夫,已经够把你这个人买下来了,谢某不做掉价的事。”
我的天,自大到无边了,沈蕴如听得心里发梗。如果此刻她手里有一把铁铲,她一定铲一铲子土盖到他头上,灭了他嚣张的气焰,飘得太高了,得实实在在的感受一下泥土的芬芳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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