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燕少将军和淳于王子打起来了!”

“快来人快来人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

正安门正在下朝路上,燕远和淳于鹰便是在正安门前打起来的。路过这里的朝臣无论文官武将都被骇得站在原地不敢近前只能急烘烘地来回问谁能上去拦了拦。

可谁敢上去啊?

那两人都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先头两拳淳于鹰没反应过来,被打出了一口血后面反应过来反与燕远扭打在一起。

因为进宫两人身上都没带兵器,可就是这赤手空拳,反而更是拳脚带风,打得更加难舍难分。

淳于鹰原本以为方才大乾皇帝表露了那样的倾向一旦打起来定会有大乾的臣子来拦他也就站在舆论的风口尽可以在大乾皇帝面前控诉燕远破坏和谈。

可他根本没想到燕远在天风营“杀”出的凶悍名头,正安门前围的人越来越多可却没有一个敢上来拉这场架。

淳于鹰也会武但他到底不是武将跟燕远比又哪能比得过,先前几招还能招架四五个回合过后便渐渐不支。

他带来的两个胡狄人也有心帮忙可燕远也不是靠蛮力打人,他见那两个胡狄人要出手,自然用了心思回回都将淳于鹰扭到那胡狄人的拳头底下。

两个胡狄人帮也帮不上忙,拦是拦不住,急得都开始说胡狄话了。

这时候,人群里忽然冒出个听起来像要“拯救”胡狄人的声音来。

“哎呦!这怎么打起来了?这宫门口可不能打架啊,你们赶紧冷静冷静啊!”

围观的大小官员可是太熟悉这声音了,尤其是曾在奉贤殿教过皇子课业的那几位老先生,个个都是后背一凉。

这大大咧咧做着夸张表情挤进来的,不是二皇子林谦又能是谁?

淳于鹰自然也听见这声音了,他对那不靠谱的大乾二皇子并不抱什么希望,但他看到了旁边大乾的大皇子,前几日和谈,他对这位大皇子还是有些印象的,此人最是守礼有节,想必不会看着本国臣子如此胡闹。

他只以为终于不必再和燕远打了,在又没能躲过两拳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大皇子从来了就在那站着,竟连句话都没说过!

倒是林谦,“劝架”劝得卖力极了。

“哎呀燕远,这可是胡狄的王子,怎么能打呢?”林谦说着,趁人不注意藏在大袖子里的手也给了淳于鹰一拳。

“哎呀淳于王子,你小心些,我来帮你拦住燕远!”林谦说着,又趁人不注意借着大袖子的掩护给了淳于鹰一巴掌。

那些围观的大乾臣子既不敢上前,又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只看着二皇子上去卖力地劝架,心内感慨还是二皇子勇敢。

只有身在其中的淳于鹰知道个中详情,看着林谦是有苦说不出。

他就知道,这大乾皇子和燕远都是一伙的!

没有章法的比试有时候却反而能有拳拳到肉的效果,尤其是在林谦加入之后,混乱之中,淳于鹰没少被两个大乾少年占便宜。

三个人纠结在一处,从定安门的一侧打到另一侧,打得那些文官从这边躲到另一边。

眼见着胡狄王子被人按着躺倒在地上起都起不来,有好几个大臣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哪还有礼啊?这连野蛮人都不如。

可武将们却兴奋极了,他们虽然没有跟着燕远一起打人,可看着燕远和二皇子将那胡狄人压倒在地上起不来,便觉得心情舒畅,隐隐还有为燕少将军呐喊助威的趋势。

形势越来越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淳于鹰带着的两个胡狄人见自家王子被按倒在地上,哪里还能忍得下去?也不管什么会不会打到王子了,冲着三人就冲过去。

这下可好了,五个人都打成了一团,一会你上峰一会我上峰,在地上滚了满身的尘土。

王德兴公公带着几个太监赶来时,惊得脸色都白了。

“哎呦呦,这是做什么呢!燕少将军快住手!淳于王子也快住手吧!”

有宫人把这里打起来的事传回了养心殿,王德兴就是奉圣命来处理的,可饶是他在宫里多年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扭打一团的场面。

燕远和淳于鹰正为了林悠的事较劲呢,哪里听他的?王德兴上去拉架,架没拉开,自己倒是被两拳打“飞”出去。

“哎呦!”王德兴大叫一声,咚一声摔在了一边。几个老大人正好站在那,他这一摔,连拉带扯的,好几个穿着大袖子官服的文官齐齐都跌倒下去。

那边厢倒了一片,这边打在一起的五个人听见动静才终于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王德兴简直要哭出来了:“两位爷可住手吧。”

他坐在地上,还没起来呢,就尽职尽责地接着劝。

这会燕远滚了一身土,淳于鹰脸上红了一片,嘴角还挂着血迹,另两个胡狄人也多少显得狼狈。

林谦瞧着也差不多了,不能让王德兴没法交代,赶忙抬手,硬将燕远和淳于鹰分开。

王德兴和那群倒霉的老大人终于稀稀拉拉站了起来。

大皇子林谚此时才说道:“今日正安门前起了冲突,实并非我大乾所愿,不知两位有何矛盾,尽可说出来,想办法解决。”

林谦心里暗暗点头,他大哥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还挺多弯弯绕绕。他们兄弟二人本来确实是来劝架的,只是林谦怀有私心想趁机教训淳于鹰,他的大哥也看出来了,故此才直到此时开口。

淳于鹰挨了一顿打,早就把这些大乾人划归不可沟通的行列,他并不想解释,也不想消除什么误会。

“燕少将军在议和时行此等无礼行为,到底是何居心?”

这是要扣大帽子了。

燕远心里冷笑,偏也不按常理出牌:“淳于王子真是好笑,自己安的什么心自己不知道吗?来我面前提乐阳公主殿下的名讳,你一个蛮夷之国的王子,你也配?”

“你!”淳于鹰一激动,牵扯到了伤口,话也顿了一下。

王德兴终于能捡着空插进一句话来:“今日想必淳于王子也累了,不如先回驿馆休息吧。”

王德兴自然早让宫人准备了轿辇,他本是准备不管这淳于鹰同不同意,都把人强行“送”上轿辇带走的,可没想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的这一架让淳于鹰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他竟然表情一变,反而对着燕远露出一副挑衅的模样。

“燕少将军也不必在这里呈口舌之快了。既然燕少将军这么想为公主殿下出头,那不如按我们胡狄的传统来?”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胡狄传统?什么意思?

只见淳于鹰抬手抹了下嘴角的血迹,说道:“我胡狄若有勇士共同喜欢一个姑娘,那是要在决斗场上一决胜负的。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迎娶最美丽的姑娘。燕少将军既然今日不惜大打出手,想来也不会拒绝这样的挑战吧。”

大皇子林谚隐约觉得这话里有陷阱,可是不待他提醒,便听见燕远的声音。

“你不说说你输了怎样,我凭什么接受你的挑战?”

淳于鹰看向王德兴:“今日就请王公公做个见证,也请王公公禀明大乾皇帝,我淳于鹰便在此立下誓言,倘若我在决斗场上输了,那我便不再提及求娶乐阳公主殿下一事。但,”

他故意顿了一下,满意地欣赏林谚和林谦变化了的表情。

“如果是燕少将军输了,那他一辈子不能去代州。”

“淳于鹰你不要得寸进尺!”林谦指着淳于鹰就要再给他一拳。

燕远一把拉住他,将他拦在身后,看着淳于鹰,一字一顿道:“我同意。”

“燕远你疯了?”林谦目瞪口呆,一辈子不去代州,这种条件怎么能答应?

燕远却像没有看到周围神色各异的大乾官员一般:“我答应你,不是因为你们胡狄那什么胜利者才能迎娶姑娘的破习俗,乐阳公主殿下从来不是谁的从属,我和你打,是因为你不配靠任何方式决定她该如何。”

淳于鹰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燕少将军还真是大爱无疆。”

燕远冷笑:“你只管好好记着,倘若你输了,就带着互市的条例滚回你的胡狄,离乐阳远一点!”

“我记得了,不过我也要提醒燕少将军。”淳于鹰露出一抹冷笑,“按我们胡狄的传统,这决斗,可是生死有命,若真出了什么意外,燕少将军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淳于鹰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林谦在燕远身后大骂。

王德兴眼见着两边又要打起来了,连忙夹在中间,请淳于鹰回驿馆休息了。

“都散了,都散了!”王德兴吩咐宫人送淳于鹰离开,自己则也将那些围观的臣子遣散。

等正安门前终于不再围着那么多人了,他才抬起袖子擦了擦汗。这凡是和燕少将军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容易办的事,可真是比后宫的事还累人。

王德兴这么想着,转眼想再去领着燕远回养心殿复命,可就这转头的功夫,燕远和两位皇子像原地消失似的,早溜了。

奉贤殿后园,厢房隔开的一个小型院落里座落着一个同整个皇宫的气派都不是很搭的小型水池,池旁边是凉亭,都是当年林谦初到奉贤殿读书时央求着乾嘉帝修的。

此时亭中除却侍奉的宫人,只有三人的身影。

林谦呲牙咧嘴地看着燕远给自己上药,仿佛疼的是他一样:“你也真是够胆大的,在宫里都敢同淳于鹰打起来?你可想过没,这可是皇宫可不是朱雀大街,倘若被父皇撞见,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燕远说是在上药,实际也没有很认真,要不是大皇子非拿了伤药给他,这点小伤他根本不在意。

“我想好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悠儿和亲,我掉脑袋也不能。”

“不能是不能,可你也不能不要命啊!”林谦无奈,有时候怎么就觉得燕远那么一根筋呢?

“倘若我的命和她留在大乾只能达成一个,那我不要这条命也没关系了。”

“你不查当年的事了?你不管燕家了?”林谦反问。

燕远滞了一下,方道:“事有轻重,我现在觉得,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林谦的表情变了变,目光也认真起来:“燕远,怎么觉得你跟淳于鹰打了一架,变得哪不一样了?”

燕远把伤药收了,看向林谦,又看向大皇子林谚。

面前的人是悠儿的兄长,也是她在皇宫里几乎最为信任的人,燕远不想瞒着他们。

“因为我后悔了,也忽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林谚不解。

“我是燕家后人,自然要查燕家的事,可我也答应悠儿要护着她。我祖父和父亲都教我要信守承诺。找到陈年旧事的真相固然重要,但是活着才有一切,若是悠儿出了意外,我就算是能领兵踏平胡狄又怎样呢?”

“旧案可以想办法再查,但悠儿就只有一个,我没办法想象若她有事,我该怎么办。大殿下,二殿下,”燕远站起身,郑重地行礼,“燕远曾与两位殿下在奉贤殿读书,妄自称是两位殿下的朋友,今日在此,燕远愿立下誓言,与淳于鹰一战,若不能得胜归来,便身死”

“不要说了!”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燕远的话,亭中的三人都扭头向外看去。

石子小路上,身着宫装的少女立在那里,正朝这边看着,目露焦急。

“悠,悠儿”燕远忽然感觉有点慌,他手脚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怎么放都不是很对的样子。先前许诺时的信誓旦旦,也被这一个身影给彻底驱散。

林悠走进来,看着燕远:“谁许你随意许这样的诺言?我说你不许那么说,听到没有?”

“我,好,我不说,不说”燕远慌得摆手,可又想起手上有伤,摆了一半赶紧停了下来。

只是林悠早看见了,抬手便将他想要藏起的手拽了出来。

“是不是方才伤的?”她凶巴巴地问,可分明目光里全是担忧。

燕远心虚地想把手缩回来:“没什么”

林谦看乐了,赶紧绕到自己妹妹身边:“乐阳,你可管管燕远吧,你看他现在多嚣张,受伤了大哥拿来伤药他都不好好用,过分啊!”

燕远瞪大眼睛看向林谦,这人还嫌事不够大啊!

林谦却是仗着妹妹在这,逍遥得很,他给燕远“挖了坑”,笑嘻嘻地拉起林谚就往外走去。

可怜林谚又一次没明白状况呢,人就已经被自己的好弟弟推着离开了。

凉亭之中,林悠将方才燕远随意裹的白布都拆开,重新细细地给他上药。

燕远以前也受过伤,只是他不好意思,是以每次林悠说要给他上药他都拒绝,这回本来也是要拒绝的,可林悠今日强势极了,硬拉着他的手放在桌上,打开那装着药的瓶子。

燕远自然力气比她大,可那小公主娇娇弱弱的,他根本动都不敢动一下,唯恐不小心伤到她,由是也只能任命地由着她来了。

林悠气呼呼地将那药粉撒在燕远的伤口上,一点都没心软,可惜燕远早习惯了这样的伤,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林悠见他没反应,也不知怎么,心里更闷了,又气呼呼地问:“怎么,你不疼吗?”

“我不”燕远那“不疼”二字刚要出口,看见林悠的表情,微抿了下唇,把原先的话吞了回去。

“我要不疼一下?”

他问得诚心诚意,可林悠听了却只觉得他这时候还想着逗她。

“做什么不好偏和那淳于鹰打架,现在好了,受了伤,还不知要多久才好呢。”林悠一边说一边将他胳膊上的伤口包起来。

燕远连忙道:“这是小伤不打紧,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你还说呢,上次也说是小伤,现在那伤口还没好干净呢就又添了新的。”

燕远看着林悠因着急而气鼓鼓的表情,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林悠心里快急死了,瞧见这人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真想狠狠打他一下。

“悠儿,我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倘若怕受伤,哪里能练出好功夫来?况且那淳于鹰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真的不打紧。”

“那你也不该与他就在正安门前打起来。我听小山说你还同他打赌,你赌什么了?是不是也像你方才和大皇兄、二皇兄所说”

“不是的。”燕远连忙摆手,“正安门前不过就是淳于鹰挑衅,我一时情急出手罢了。至于什么打赌”

燕远顿了一下,他本意是不想让林悠担心的。

“打什么赌啊?我跟他有什么好赌的?没什么。”

林悠才不信:“可人家都说你要和淳于鹰比武,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

她本想问是不是因为和亲的事,可话要出口,又终究有些姑娘家的心思,没好意思说出来。

燕远问道:“因为什么?比武嘛,看不惯他,又不能打他打得过瘾,比武就是个理由罢了。”

“燕远,你以前可不会瞒着我这么多事。”

“我,我没有”

林悠看着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教训他的那些重话终究是说不出口。

她轻叹了口气:“燕远,我知道你心里装着燕家的往事,我也知道你不想让那些胡狄人好过,可如今不能意气用事,我不想你陷入险境之中。”

“不会的悠儿。”

“朝堂之上远比你我所想要复杂,先前我的马车出事,甚至牵连了布防图的事,兴许有些我们还不知道的,早已在胡狄人来之前就发生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能看着你涉险而无动于衷啊。”

她说得真挚,神情也分外认真,燕远看着她的眼睛,一下就有些怔住了。

他有些发懵地,几乎是出自本心地脱口而出:“悠儿,在关心我吗?”

“说什么胡话,我若不管你,怎么会来奉贤殿呢?”

“那那闻沛呢?”

林悠愣了一下,她实在没想到燕远会突然提起闻沛来。不是在说淳于鹰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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