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相安无事,那有大乾的公主嫁到胡狄,胡狄自然可以用毛皮、战马换到大乾的丝绸、茶、盐而倘若两方未能践行承诺,一旦开打,阵前献祭一个和亲公主,比任何其他手段都更能鼓舞军心,也更能摧毁对方的士气。
从始至终,不会有人关心和亲的公主是怎样的命运,因为这被利益联系起来的两方,所做出的任何决定,不过是为了谋得更多好处罢了。
“罗大人话说得漂亮,可是否想过,胡狄人会不会让罗大人如愿呢?”
“公主不必担忧,此事一日不平,微臣便一日与胡狄使臣沟通”
“罗大人,”林悠是重活一世的人,她实在对生活在理想化世界里的罗清泊没有什么耐心了,“胡狄人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本宫身在后宫都能看出来,罗大人在礼部,想必不应陌生吧,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便不必再与本宫说下去了。”
“怎么会是自欺欺人呢”罗清泊万万没想到竟然得到乐阳公主这样的回复。
林悠不愿与他多谈,说完那一句,便扶着青溪的手转身离开了。
罗清泊还想说下去,可人都走了,他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颓然地垂下头去,想起那日头一次忤逆祖父和父亲的意思。难道是他错了吗?可他怎么都没办法想象乐阳公主嫁到胡狄。
他从小读圣贤书、习圣贤道,难道身为大乾的臣子,最后竟还是要靠女子和亲这样的路数来守护大乾的和平吗?
走回去的路上,青溪还是心有余悸:“这罗大人可真是吓死人,突然跑出来说这么些话,也未免太胆大了些。”
林悠笑着看了她一眼:“无论他说什么,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该说的话都说了,他要怎么想也不关我的事了。”
“公主,这罗大人好生奇怪,他会不会”青溪本想说,这罗大人会不会也喜欢公主,可终究觉得这话不妥,说了一半,没能继续说下去。
林悠脚步顿了一下,她前世与罗清泊倒是并没有什么交集,只知道此人虽是定国公的嫡长孙,但入朝为官也是有些本事的,他在京城几年后曾有段日子调到了外任上,直到后来代州战事吃紧,才又升迁回京城。
前世此人好像也是主张议和,但后来胡狄起兵,他似乎也为北疆战场做过些贡献。
因为前世实在没什么交集,再详细的林悠也想不起来了,她也是从前世看这个罗清泊不像个坏人,才与他说了今日那些话。
只是现在看罗清泊,显然是太过理想化了些,她说的那些对方也未必会听。
不过那也与她没有太大关系了,她还是更担心燕远,再有不到一个时辰比试就要开始,也不知胡狄人会不会耍什么花招。
北山行宫的校场虽不如天风营的场地大,但在能招待胡狄使臣的行宫院落里,已经算是条件最好的了。
日光已然西斜,过了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再有山风吹过,这校场上也没有那般炎热得厉害了。
校场正北朝南设置了观看的看台,一路向东西两边延展开去,搭了屋棚,垂了帘幔,虽说不如宫里奢华,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打点出来也已算不错了。
浩浩荡荡的一队宫人入场,分列开两边,仪仗之后,才是乾嘉帝坐着华盖轿辇行至看台。
帝王先登上看台,其后胡狄使臣、大乾臣子,又有两位公主分别到既定的位置上。
随着东边锣鼓台上一声惊天锣响,鼓声绵绵密密,仿佛由远及近一般铺展开来。
众人往校场上看去,但见三名胡狄勇士骑着强健的战马绕场跑动起来。
马蹄踏过,烟尘四起,在西斜的日光里,显得越发多了种苍凉。胡狄的战马也不愧是称誉内外的良马,但见这跑动,便已比寻常马匹快出不少。
淳于鹰自豪地同乾嘉帝道:“此战马便是在我们胡狄都是上品,今日为表诚意,特向诸位展示。又因前几日一时兴起与燕少将军定下约定,故而今日假若燕少将军能赢,那这三匹战马便作为礼物,先送给皇帝陛下。”
林慎脸上是看不透的微笑:“淳于王子好大手笔。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淳于鹰暗道这大乾皇帝果然还是老样子难应付,便不再接着这话说,而是道:“不知燕少将军准备好了没有?”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那校场上传来一个高昂的声音。
“淳于鹰!还坐在那难不成是想用几匹马蒙混过关吗?”
众人一震,都朝校场上看去,但见那三匹胡狄的战马都退下去了,空旷的校场之上,身披银甲,手执银枪,正策马立在当中,朝看台看过来。
那少将军单只骑在马上停在那,便已好像有了千钧之势,手中一杆银枪,更是在夕阳的辉光里,被镀上骇人的金色。
林悠站起了身,在看台之上,远远地望着她,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站在城楼之上,目送他领兵出征。
燕远,你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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