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他这一路失魂落魄,徐凉云走在他后面,两个人谁都没吭声,像一同走向最后的末路。
等到陈述厌走到单元前,徐凉云才在他身后说了声:“那我走了。”
站在楼门口的两个警察都应了两声,对他很尊敬地点了点头。
但徐凉云这话显然不是和警察说的。
陈述厌回头看向他。他看见徐凉云逆着光站着,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平静。
小区里的路灯洒了他满背的光。陈述厌看着他,看得久了,他忽然有些恍惚了。
他想,徐凉云真的瘦了太多。
这么看着他的时候,陈述厌竟然怎么都没办法想起他从前的样子。
徐凉云手插着兜,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朝着陈述厌低了低头,轻轻鞠了一躬。
像最后的诀别。
然后,徐凉云直起身,低着眼帘,不再看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离开了他的视线。
陈述厌见他转身离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凉云走。他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却再也找不到自己心里原本磅礴的恨。
他一声“徐凉云”横在嗓子眼里,像喉咙里卡了一口血,没有吐出来的勇气,也没有咽不下去的心甘情愿。
他看着徐凉云的背影,突然在心里念叨了起来——他心里说回头,你回头啊徐凉云。
可徐凉云再也没有回头。
陈述厌站在原地,看他一步一步往外走。等到徐凉云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了目光,垂下眼帘,转头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他连撸狗都没有兴致了,平生第一次把扑上来热情迎接他回家的布丁从身上扒了下去,还对它说“别烦”。
布丁是条聪明的小汪汪,这一下它就察觉出来陈述厌心情不对了。
它就卧在原地,背着耳朵,可怜兮兮地朝着他呜呜嘤嘤了几声,似在询问。
可陈述厌一点儿都不想说。
他脱了鞋走进屋,又脱下外套,随手扔在一边,也不开灯,往沙发那边走了两步,直接一脑袋栽在上面。
陈述厌脸朝下,把两手伸到头顶,伸手盲脱了手套。
然后他把手收回来,放在脸前,耷拉着眼皮,看向手上那些早已痊愈的伤。
伤口弯弯扭扭,有刀砍的,也有电出来的,简直丑得不堪入目。
陈述厌在黑暗里看着这些伤,愣了好久,脑子里全是今天的徐凉云。
陈述厌长长叹了一声,翻了个身,仰面朝上躺了很久。
思绪万千。
就这么躺了一会儿后,他就坐起了身来,准备洗洗睡了。
可刚一坐起来,陈述厌就看到布丁居然在很努力地咬着那个一直摆在客厅里的巨型牛油果,往他这边拉。
牛油果太大,布丁要弄过来不容易,它只好艰难地咬着牛油果往这边扯着拉着。
陈述厌愣住了。
布丁听到陈述厌起来的动静,一抬头,和他对上了眼。
它就又嘤嘤了一声,然后抬起爪子,按了两下牛油果,又使劲把它往陈述厌这边拽。
陈述厌看着这个早就变了形的牛油果,突然想起了当年的徐凉云。
恍然间,他仿佛又听到徐凉云在那个晴空万里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大声地叫他,朝着他笑。
那年的徐凉云还是特警。他趁着休假拉着陈述厌去游乐场约会,还给他买了棉花糖和草莓味的冰激凌吃。
那天天气倒很好。初秋的时节,气候刚刚好。
那时候他们偶然路过一个搞射击项目的店,陈述厌不经意一转头,一眼就相中了里面最大的那个牛油果。
那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变了形的牛油果那时候光鲜亮丽,绿油油的很可爱。两只豆豆眼,嘴角往上扬,两颊还有粉色的红晕。
陈述厌是个想要什么就说的人。于是他停了下来,伸手拽了下徐凉云,指着那个射击店里的牛油果,说:“凉云,那个。”
徐凉云叼着根冰糕的棍,转头一看,就看到了那个店里大得有点傻逼兮兮的牛油果。
徐凉云:“……你说那个绿不拉几的吗。”
陈述厌点了点头。
“你想要?”
陈述厌再次点了点头。
徐凉云一向宠他,很痛快地应了下来:“想要就给你打。”
说完这话,徐凉云就牵着他去了店前。
工作人员正拍着旁边的板子和来问的人介绍:“一枪十块,十枪八十,打中哪个号给哪个——哎你好你好,玩几枪?”
陈述厌看向店里。
摆枪的射击地距离靶子大概五六米,上面画了大大小小的红圈,红圈里都写了数字。那个巨大牛油果的数字是最中央的红心,红圈小得可怜,一看就是专门用来勾引消费者的,一般人估计打十枪都中不了一次。
但对专业选手来说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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