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水波粼粼,江天一色,一艘大船行在水面上,向着前方的金陵古城驶去。

船只将将靠岸,樱樱人还站在甲板上,抬头仰望不远处这座巍峨古城。

高耸城墙上蹲踞着碉楼,飞檐斗拱,琼楼金阙,瓦片反射着粼粼日光。

尚未登岸,码头的人声鼎沸已经被春风送来,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无一不显示着这座古都的千年气韵、豪迈气象。

陆家仆从们早几日便得了家主的吩咐,前来迎接表小姐进府,此时一个个都揣着手,簇拥在岸边,伸长了脖子望着江面,等着船只靠岸。

仆从们迫不及待地想瞧瞧表小姐的模样,但眼神在扫到那负手站立在岸边,衣袂飞扬的雪青身影时,没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只因那是陆家嫡出三郎,世子爷陆云渡。

陆云渡立在岸边,如松如竹,绝然独立。他面相生得极好,然周身淡淡萦绕的一层冷意,却叫人不敢多看。

察觉到周围人若有若无的试探目光,他淡淡地有些不耐烦。

父亲本安排了大哥接人,但今早大哥临时有事,只能托他前来,他想着既然无事,便随口应承下来。不想这船迟迟不来,叫他平白虚耗一早上的时间。

陆云渡正百无聊赖握着手中折扇,突然听到身边的管家一手指着不远处,叫道:“哎,来了来了!”

随着插着陆家旗帜的船只靠岸,一行人从木板上缓缓行来,众仆从都望见从跳板走下来之人,全都愣怔出神。

樱樱这几日着凉,下船时侍女婉月为她披上一件玉色丝质披风。登岸时恰有一阵清风拂过,吹落了风帽,露出她大半张洁白面容,一缕青丝在耳边落下。

她看着面前的年轻郎君,想着前几日陆家下人的交待,道届时会是陆家大郎君来接她,按着规矩福身行礼道:“见过大哥哥。”

这一声儿清凉甘甜,闻者无不觉得有如清风拂面,然而樱樱却察觉陆家众仆从,连同自己身边的侍女都面色怪异,似乎她说错了什么。

场面一时寂静,世子爷不开口,旁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陆云渡想到属下从江南送来的消息,冷眼打量着这位自江南而来的“远房表妹”,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当侍女要开口提醒时,一向对女人不假以辞色的世子爷,此时一反常态地嘴角微扬,甚至屈尊纡贵地单手扶住她,“表妹有礼了。”

旁人只当世子爷转性,离他最近的樱樱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手上凉丝丝的寒意,悄悄打了个激灵,连忙想站直身子,却被陆云渡一按肩膀,人又歪身下去,不得不维持着行礼的动作。

她不解,轻咬红唇,一手攀着世子爷的小臂借力,仰面疑惑道:“大哥哥?”

虽不明为何两人头一次见面,陆家大郎为何如此态度,但樱樱仍微抬下巴,确保维持着最端庄的姿势。

陆家是金陵的顶级簪缨世家,吃穿用度样样都与别家不同,她初来乍到,需要处处谨小慎微,万不可在这样的人家面前出错闹笑话。

她这一声儿又轻又柔,热气擦着世子爷瘦削的下巴,攀着他的手,跟只猫儿似的轻声哼哼,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

世子爷似乎也不能免俗,拍拍她的肩,垂眸微笑道:“表妹瞧着好生眼熟,多看了两眼,还望表妹勿怪。”

他一笑,周身萦绕的冷气就淡了些,仿佛拨云见月,风清日朗,只是还不肯让她起来。

直到身边的宋管家都快看出不妥来,世子爷才撤了手上的力度,拎着樱樱的后领让人站好——她腿软,被这位哥哥吓的。

旁人看不清,她面对面地,却是把陆云渡眼里的不屑与寒意看得真切。

大郎君眼里的小刀子,凉飕飕地直往她脸上飞,樱樱不由得一阵慌张:她难道得罪过大郎君?但像他这样身价容貌都顶尖的郎君,她若是见过,必定过目不忘,怎会毫无印象?

侍女不是曾说过陆家大郎最是温柔可亲,爱护弟弟妹妹们的吗?

樱樱胡思乱想之际,世子爷不动声色撩了侍女婉月一眼,欲言又止的婉月立马闭嘴,红着脸低下头去。

三郎当真是讨厌,扮成大郎君糊弄表小姐有什么意思?竟然第一天就这般戏弄客人。

吩咐仆从们把表小姐送上马车,世子爷也翻身上马,慢悠悠地行在马车旁。

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中,樱樱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大郎君,脑中思绪乱成一团,把手里的一方绣桃花的小小丝帕攥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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