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晚上。
东郊民宿别墅。
天公不作美,市区内的一场大雨突然而至,让周五本就拥堵的晚高峰交通彻底瘫痪。主要路段无不大摆长龙,电子地图上的道路颜色从深红一路就朝着纯黑飙了过去。喇叭与路怒并存,湿热的天气还在加油呐喊、推波助澜。
总之,在这个晚上有约的人,如果没有早走的习惯,几乎都注定要迟到了。
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
金律师开着自己新换的玛莎,准点踏入了4号别墅的大门,输入密码打开大门口的电子锁后,最先看到的就是挂在显眼位置上的横幅——“城南一中01届二十年同学会”。
红底金字,线头粗糙,也不知道是谁选的,审美堪忧,俗气到了极点。
金律师忍不住皱起了嫌弃的眉,这太不符合他的格调了,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收起了手上带有玛莎标识的黑伞,这是他在买车时特意和销售员要的赠礼之一。伞的质量不重要,重要的是伞身上的三叉戟图标,低调奢华,又足够每一个有心人看到。
豪车,名表,白富美,是金律师上学时就立志要得到的成功人士标配。
现如今他终于成功了,他拥有了他认为的三件套。
不秀给全世界看,他是一定不会甘心的。
在金律师准备把伞放到玄关处的伞架时,他才注意到那里早已放了一把,伞下还有一小滩水迹,看来是有人比习惯性早到的他更早到了。
是应德吗?金律师想到这个名字时,皱的眉头比刚刚嫌弃横幅时的样子更深了几分。
答案不请自来,直接出现在了金律师的眼前。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同学应德,而是带了一身消毒水味道的枕医生。枕医生从半开放式的西厨里探出身来,身高腿长,容颜依旧,好像岁月对他格外照顾,除了变得更成熟了些以外,枕医生和他当年的校草状态竟差不多。
金律师对枕医生的印象很深,甚至可以说,对方是他答应出席这个同学会的目的之一。倒不是他们以前在学校里有多好的交情,而是对方现在是本市有名的外科医生。
一个成年人在同学会上一定会拉的关系,无外乎医生、老师以及公务员。
医生最好是三甲医院的外科大夫。
老师怎么也得是区重点以上学校的主课老师。
公务员则离不开税务、警局和法院。
“老同学,真是好久不见。”金律师长袖善舞,面面俱到,是个再标准不过的社交怪。甫一见面,他就热情地上前,想要给枕医生一个夸张的拥抱,仿佛他们之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枕医生,也就是枕流,习惯性的拒绝了肢体上的接触,避开了这个拥抱。
这个行为倒也不算突兀,根据设定,枕医生是个洁癖很重的人,他身上之所以有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很大的原因不是来自医院的办公环境,而是他的个人选择,如果可以,他甚至会想要每天用消毒水洗澡。
金律师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被这么直接的躲开后,他仍能面不改色,继续起劲儿的尬聊:“只有你到了吗?”
“应该是,不确定。”枕流按照人物小传上给出的内容进行了推断,“我也就比你早到了几分钟。”
金律师在心里暗自想了一下,从伞架下未干的水迹可以判断出,枕医生在这点上是没有撒谎的。
还未等两人继续寒暄,一个很大声地打电话的声音就从二楼传了下来。人未到,声先至,可以说是嚣张至极:“啊呀我说老兄,你着什么急呢?我保证,我马上就要有一大笔钱了,欠你的那点就是洒洒水,怎么会还不上?我骗你做什么?如果我不打算还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打通我的电话?对吧,就是这么个道理,你就放宽一百二十个心,我肯定不会跑的。”
这个就是注定今晚要凉的死者应德了。
在枕医生的人物小传里,他毕业后的二十年间只见过应德一两面,这位准死者外形不算高也不算矮,体重不算瘦也不算胖,在各方面都中等的非常平均,上学时,枕医生对对方的印象也是几乎没有,只知道是个非常八卦的人,毕业后,应德好像还真的干过一段时间的八卦记者。
让枕医生和金律师一眼就认出应德是应德的特点,是他的下巴上有一个很大的黑痦,像极了抗日片中给皇军鞍前马后的狗汉奸。
应德也一眼就认出了楼下的两个老同学,他的笑容就堆在脸上,不是那种亲近的笑,也不是有求于人,更像是在看他存在银行里的钱。他一边从楼上走了下来,一边张开双臂,夸张的表示:“大医生,大律师,大忙人啊,你们能赏脸亲自来参加同学会,我真的是太感动了。”
何止是来,同学会其实是在明天晚上,他们几人提前一晚过来是来帮忙准备的,纯义务,自掏腰包。
同学会的发起人,则是陡然乍富的应德。
金律师收起了刚才的嫌弃,热热切切的上前与之交流,仿佛他们之间有多铁的关系。一口一个老哥,一口一个老弟,如果别墅里有黄纸和鸡头,怕不是要当场结拜。
枕流按照人设,对应德没摆出什么好脸色,枕医生不是个能够与人虚与委蛇的性格,但是在应德二次强势要求与他握手的时候,枕医生还是非常勉强的去沾了一下边,然后就上了三楼,去了事先安排好的房间,再没搭理楼下的二人。
应德却笑得更大声了,他是知道枕医生有洁癖的,也就是说他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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