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王那是什么人,别说被对方这样指明了骂,就是被他多看一眼,都能吓得人两股战战了。

祝瑞鸿和胡氏一时间都是脸上血色尽褪。忘了行礼的胡氏一下子就腿软得跪了下去,浑身战战兢兢。

祝瑞鸿也不敢起身了,跪在地上勉强维持着声音不发抖,连忙请罪道:“王爷恕罪,是微臣教导不力。贱内驽钝不敏,礼仪不周,但对王爷绝无冒犯之心,求王爷宽恕一二。”

胡氏更是吓得不轻,白着脸连连告罪:“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臣妇绝不是有意不敬,只是见到王爷王妃一时欣喜,以致进退失当……”

“尚书夫人见到本王心中欣喜?”容昭闻言挑了挑眉,“那本王带来的回门礼想必夫人定然会很喜欢了。”

“既然如此,那回门礼以后就放在夫人的卧房里吧,”容昭淡淡道,“也好让本王的岳母大人日日欢欣。”

祝瑞鸿和胡氏一愣,胡氏更是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那“回门礼”被摆出来,胡氏差点没直接眼前一黑。

容昭之前给的聘礼大方,胡氏原本指望着这回对方给的回门礼也能格外丰厚,好弥补一番之前给祝子翎准备嫁妆的亏空。

却不想真正眼前这回门礼,不仅贵重,更是身披甲胄、持剑怒目,神色狰狞如同修罗,若不是衣服和其他一些地方上还能看出明显的王爷服制,便活脱脱的是个鬼王阎罗的塑像。

而且气势极强,朗朗乾坤之下摆出来,都把胡氏直接吓了一跳。

当然,当胡氏认出这应该是容昭的金像时,顿时觉得还不如鬼王阎罗呢。

至少后者百姓本也会时不时求一求拜一拜,甚至有在家供奉的。但厉王容昭?你见过有人在家里拜瘟神么?

容昭竟然要她把这玩意儿放在卧室,胡氏稍微一想就觉得那卧房里就不用呆了,甚至感觉连同一个院子都不能和这东西共处。

胡氏脸色难看至极,祝子翎听见容昭的话却是忍不住笑了,十分赞同这个主意,这时便附和道:“这可是皇上钦赐下来,给王爷塑的金像呢。是整个大启都独一无二的好东西。几乎全是足金所制,单论造价至少也得好几万两了。”

“要不是我央求,王爷都不会拿来当回门礼。”

“原来我还担心这一尊金像大概只能摆在父亲的书房里,夫人平常瞻仰不到。没想到现在夫人能一人独占了,真是惹人羡慕呀。”

祝子翎直接把幸灾乐祸写在了脸上。

“这金像虽然形不似,但也算有几分神似。稍微沾上点王爷的功勋战绩,辟邪除凶肯定不在话下。以后夫人想必夜夜都能安然入睡,做个好梦了吧。”

胡氏看出祝子翎这是故意刺她,不由又怒又怕。

然而毕竟容昭还站在一旁,胡氏只能勉强忍了怒意,不敢表现出分毫来,还要装作喜不自胜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臣妇多谢王爷厚爱。只是……此物毕竟是王爷金像,如此贵重,臣妇愧不敢当,而且放在卧房中也于礼不合……”

容昭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本王说的话,哪里于礼不合?”

这一眼便让胡氏额头沁出冷汗,祝瑞鸿连忙不让胡氏再说话,抢先磕头谢恩:“王爷息怒,王爷的提议体贴英明,并无哪里不好。是贱内女子之心,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了些。微臣这便让人将金像送去贱内的卧房。”

祝瑞鸿说是清正为官不攀附权势,然而一面对容昭这样真的可能一言不合就把他宰了的人,祝瑞鸿就顿时像是没了骨头。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厉王金像是要摆去胡氏的房间,而不是像祝子翎所说的那样,最开始估计要放在他的书房里,换自己与之日日相对。

胡氏见没法再改变这个现实,丈夫甚至完全不为她说话,脸色不由有些凄惶,谁知祝子翎这时竟又出声道:“确实有些不合礼仪。”

祝瑞鸿和胡氏顿时愕然地看向祝子翎。

刚才明明是他故意拱火,幸灾乐祸,怎么这时候却又帮起人说话来了?

容昭则眉梢微挑,静静地等着看祝子翎接下来又要整出什么东西来。

果然,祝子翎眨了眨眼睛,显得十分正直地说道:“之前没注意,现在想想,比起放在夫人的房里,不如给祝子臻更合适。”

“夫人向来疼爱他,想来将这样大的殊荣让给他,夫人应该也不会介意,照样会为之日日欢欣,也为免王爷说的话不能兑现。”

“而且祝子臻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合该多跟王爷学学,看着这金像激励自己一番,沾沾王爷的命气。”祝子翎状似诚恳地说道。

胡氏这下却是真急了,祝子臻可是她唯一的宝贝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心头肉。祝子翎这是表面上不动她了,实际却往她心口上捅了一刀,比刚才更狠了。

还说什么让祝子臻沾厉王的命气……

厉王那天煞孤星的命格谁人不知?祝子翎这是想让祝子臻也克妻克母,好把她给克死吗?!

“不可!”胡氏脱口而出拒绝道:“王爷金像,还是皇上御赐之物,放在小辈房间未免太不够尊重!还是放在正厅大堂,来往之人皆应拜见最为庄重合适。”

祝子翎闻言“面露惊异”,说道:“夫人什么时候这么识大体了?以前您不是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紧着祝子臻吗?连我娘给我准备的长命锁都到了祝子臻手里,怎么现在这样贵重的金像却不要了?”

“难道是觉得……王爷给的这回门礼还不够好?”

胡氏听到这话顿时一僵。

祝子翎这小贱种嫁给了厉王,不仅胆子眼见着大了,竟是还变得伶牙俐齿许多,这样的话如今都能想说就说,还真是狐假虎威抖起来了。

祝瑞鸿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生气地瞪着祝子翎。

之前他可是让祝子翎保证过不许再提这些事,才按照对方的意思把他娘的嫁妆都补给了他,另外还陪送了不少。没想到祝子翎如此言而无信,当着厉王的面便口无遮拦,这是想要把他们一家都害惨了?

可他也不想想,没了自己这个当礼部尚书的爹,没了这尚书府,他以后还能凭什么在厉王府立足?

祝瑞鸿本以为可以借这次回门之机与容昭多建立些联系,把祝子翎嫁出去的作用发挥到更大,却不想实际发生的情况却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纵使厉王可能有心拉拢他,但对方着实有些任性妄为、难以讨好。

而祝子翎更是完全不听话了,再也不是他印象里那个平庸无能、唯唯诺诺的大儿子,而是仿佛一心要给他添堵。

祝瑞鸿勉强冷静下来,想要在容昭发怒前将此事赶紧解决圆上。

他为官多年,倒不至于缺这点急智,但因为面前站着浑身煞气的容昭,不由地慌张忐忑了许多。

眼看着胡氏眼带怨愤地瞪着祝子翎,祝瑞鸿也想说话,容昭皱了皱眉,有些不耐道:“别废话了。”

他冷冷地扫了几人一眼,对祝瑞鸿说道:“要么放在贵府夫人房里,要么就给贵府二公子,你们自己挑一个吧。”

“……”祝瑞鸿顶着容昭冰冷的视线,不敢再多说,只能应是。

最后那尊金像还是被放进了祝子臻的房间。

祝瑞鸿还不得不把原本没有出来待客的祝子臻叫出来,当面向容昭谢恩。

祝子臻来时脸色难看,显然是已经听说了这是个什么“恩典”。

看他的样子,似乎一开始还想要耍脾气拒绝,然而看到一身煞气面色不耐的容昭后,祝子臻顿时腿脚发软,完全泄了气。

虽然心里不情不愿,但慑于容昭,到底不敢表现出什么不恭敬来,咬着牙叩谢了一番,只是视线却完全不敢往容昭和那尊金像上多看。

胡氏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却也无法再多说什么来反对。

见这两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祝子翎越发觉得容昭想的主意着实不错,心情一好便胃口更佳,正好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径直问道:“府里准备午饭了么?”

祝瑞鸿一愣,旋即应道:“是该用午膳了。王爷和王妃今日回门,这些自然是早准备好了,王爷您看?”

祝瑞鸿看向容昭,见他没有反对,便让下人们准备开席。

祝子臻既然来了,这会儿也不好再走,见状跟在后面,悄悄和胡氏对视了一眼。

这人看着明明还是那副饿死鬼德性,怎么不再像之前那样上来就冲他动手,还学会用这种法子膈应他们了?

也不知道厉王见过他吃个不停的模样没有,怎么就没整治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呢?

胡氏本来是想了些折腾祝子翎的手段的,现在碍于容昭也在,自然不敢再用了,只能暗中吩咐刘妈把那些布置都取消。

几人落了座,但因为有容昭这尊喜怒无常又得罪不得的大佛在,气氛仍旧尴尬而僵硬。

桌上的席面自然是极为丰盛的,但容昭却是皱着眉扫了一眼,迟迟没有动筷。

他不动,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动。

唯独祝子翎半点也不在意,直接就夹了一块东坡肉送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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