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四岁之前的记忆,何立扬很是模糊,但母亲的剁荞面他却深深地烙在脑海里,那时候,他跟随母亲到荞麦地里锄草,好奇地看着漂亮的粉嫩花儿,然后偷偷地掐下来装在自己的衣兜。
事后,母亲也没责怪,只告诉他荞麦收成以后,做成面很好吃,于是,他就一天天盼着,那个秋后,他吃了好多天剁荞面。母亲每次做饭前,他拉着母亲的衣襟站在旁边,看着母亲用剁面刀在案板上“当当当”地剁着,随后,面团就变成了一丝丝细小的面条。
母亲还会调制各种各样的哨子汤,在他吃过所有的哨子汤里,唯独用风干羊肉做的最是馥郁,那个时候日子清苦,一年也吃不了几次这样的膏粱,每次他都能吃到小肚皮被撑得圆鼓鼓的。
“好,妈,妈这就给你做,风干羊肉剁荞面。”何田田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边上的小冰箱,拿出一块风干羊肉。
何志国从兜里拿出一根烟,看到何田田打开冰箱,他没顾得点烟,声音沙哑着说:“这得做到什么时候,还不把娃饿坏了,走,让你妗子(舅妈)给你做,这顿先吃了,晚上再吃剁荞面。”说着,他从妹妹手中拿过风干羊肉重新放进了冰箱,然后拉着何立扬的手向外走。
何志国家就在何田田家下边的山坳上,六间整齐的白面平房,房顶上的烟囱里冒着淡淡的青烟。
三人前后相随,不到三分钟便走进了他家的大门,院落里收拾的干净整洁,一条土狗摇着尾巴不断地在三人脚下打圈。
走进房内,一个留着短发,眉眼温和,衣着整洁的妇女正在灶台边擀面,看到何立扬后,擀面的手立刻停住,明显一愣。
何志国咧着嘴介绍完后,妇女温和地笑着说:“都长这么大了,长的真像他爸。”
这时,何志国瞪了她一眼:“赶紧做饭,娃饿坏了。”
何志国十分不愿别人在他的面前提及何立扬的父亲孙学军。当初要不是孙学军带着四岁的何立扬离开长青村,妹妹何田田也不会过得这么困苦,一个女人独自扛着生活担子,在众人的流言蜚语中过了这么多年。
在他心里,孙学军就是一个抛弃妻子的负心人,狠心丢下妹妹去大城市过好日去了。
何志国的妻子刘丽红在灶台边忙着做饭,他领着何田田母子坐在隔壁房间里。
他向何立扬问这问那,何立扬有些拘谨地一一回答。何田田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目光从未离开过何立扬。
离开的时候还是一个小不点,现在已然长成了大小伙子,眉眼之间虽然和父亲孙学军很相似,但是要比孙学军俊伟几分,尤其那挺拔的鼻梁和棱角分明脸庞,还有一米八的个子,村里哪个小伙子能与他比,就是放在金明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俊后生……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三个长辈热情地招呼何立扬,对于早已饥肠辘辘的他来说,这顿饭确实鲜香无比,甚至比过深圳那些大酒楼的八珍玉食。他接连吃了三碗,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但胃里实在装不下了,这才打着饱嗝不舍地放下筷子。
饭后,何志国提出来到村里转转,何田田有些心疼地说:“他大舅,扬扬远路风尘的,这会太阳这么大,让扬扬歇会。”
何立扬也笑着说:“大舅,我现在确实有些累,刚才又吃了那么多,都快走不动了。”
三个长辈顿时笑出声来,随即,他又补充道:“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在村里转的日子长着呢。”
三人脸上的情绪明显一怔,何志国十分惊讶地确认着:“不走了?”
“对,不走了。”何立扬肯定地笑着说。
这时,何田田突然哭出声来,握着刘丽红的手:“嫂子,听见了吗?扬扬说他不走了,就留在咱长青村。”
刘丽红点着头,眼眶变得红润起来。
“哎呀,不走是好事么,哭啥?”何志国沉声说。
何田田用袖子一抹眼睛,脸上挂着破涕后的笑容:“嗯,嗯,好事,好事。”
窑洞外面,太阳挂在中间,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山洼上的梯田里,绿油油的庄稼苗低头弯腰,在烈日下俯首。升腾起的热气里,蝉鸣声中夹杂着几声鸡鸣和狗叫。
窑洞内,似乎感觉不到外面的闷热,清凉的空气中一片祥和,何立扬微笑这讲述他在那边的生活,大舅何志国和妗子刘丽红时不时插上几个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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