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姿院里有一棵大梧桐树,人间四月里,巴掌型的叶子如倾覆的绿幕,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刺眼的太阳光。
排行第十六的女弟子管伶俐的屋子的一面墙,正好被这梧桐树遮了一大片阳,从朝至暮,这里都是十分凉快的。午后休息时光,这里正是小憩一会儿的最佳场所。
管伶俐在这一面墙的窗旁设了一张小榻,小榻上铺着一层草席,放着一只软枕,软枕里头是注了水的。
管伶俐躺在这张小榻上,眯着眼,瞧着坐在她榻尾的董杨丽。
董杨丽没看她,眼睛直直地穿过桦树那一片浓绿,盯着陈芳蓉的屋子。
“本以为她昨夜喝多了,醒不来,会迟了今早的晨练,好让掌门长老们好好训她一顿。却不想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练功也不见她出个一星半点的错误,还是如只斗鸡一样地争强好胜……她天天只想把我们所有人的风头全部都盖过去!”董杨丽说到最后,一脸愤愤,握起拳头,朝着陈芳蓉屋子的方向挥了一拳头。
管伶俐笑而不语。
作为第十一个入门的弟子,董杨丽一直秉持着遵规尊长的理念,做着个天资聪颖、努力勤奋,受自己师傅唐长老器重的弟子。
在女弟子里,比她先入门的五师姐和六师姐,她对她们,都带着十分的尊重。可那个陈芳蓉,不仅目中无人,而且还喜欢在任何方面压过旁人,来显示她的风采,她不就是仗着自己陈长老女儿的身份,那些来自世家大族甚至高官家里的师妹们,也不像她一样天天像只斗鸡似的招摇来招摇去!
董杨丽眼里不掩厌恶,似是看那陈芳蓉的屋子都觉得碍眼,她翻了个白眼,眼睛瞧向了别处。
“要不,我们去把她和侯润生酗酒的事告诉掌门和长老们吧?”
董杨丽忍不住从心底里喷涌直上的怨恨,将那条毒蛇放了出来。
管伶俐笑着,睁大眯着的眼,反问她道:“可那件事除了他俩,就你知我知了。他们因此受了处罚,一定就能想到是我们告的状。按照陈芳蓉和侯润生的那种任性的性子,以后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难道你就不怕?”
董杨丽一愣,撇了撇嘴,身子一下塌了下去。她知道管伶俐说的有道理,不说陈芳蓉,就侯润生估计就能把她们对付到小落的那种下场。
管伶俐默了一会儿,又对一脸沮丧的董杨丽道:“十三师姐挤压了我们这么多年,有多少人想看到她出丑,看她笑话的,我们只是其中之一。既然我们既不能直接去告发她,又不想这一次放过她,何不利用一下旁人之口呢?”
董杨丽亮起了眼睛,前倾着身子,立马接着管伶俐的话问道:“借谁?”
管伶俐微笑,脑海里立即浮出那个人的脸。
道姑丘十里外,月陌的马儿慢慢地踱着步,一只血雀扑棱着红色的翅膀,在月陌头上“吱吱喳喳”地不停地叫着。
月陌边走边听那只血雀吱喳了半天,听它说完,对它笑道:“你快去狐狸洞,给阿爹和阿娘传信儿去吧!”
血雀又“吱吱喳喳”地在他头上转了一圈,才扑棱着翅膀飞走。月陌也提了些速度,更快地向前赶路。
月陌一到道姑丘境内,一群群精物纷纷从草丛里、树叶里冒出头,跟着月陌的马儿,不停地追喊:“少主你回来了!少主你终于回来了!少主!少主!我们要在道姑丘摆一道大宴席来为少主洗尘,少主你到时一定要来啊!”
当然,这些精物的话只有月陌能听得到,旁的人看到这一幕,只会感叹这浊世少年的样貌也太过于美丽,经过了这座山丘,漫山遍野的动物们都能感受到他的灵秀之气,一直追在他马后,真是这人世间难得的一道奇观啊!
道姑丘最最隐深处,便是玄狐的狐狸洞。狐狸洞里的玄狐一族听到小血雀的传信儿,就立即全员出动,站在洞口来欢迎月陌的归家。
其实这道姑丘玄狐一脉的全员,不过就只是月陌他们一家,月陌一群姐姐妹妹,就他一个男儿,他的四个姐姐三个都早已嫁作他人妇,她们孩子也都生了好几个了。他一骑飞尘,携了一片山灵精物,浩浩荡荡地向狐狸洞奔来。看到整整齐齐地站在狐狸洞前的一排人,他停止了飞奔,下了马。
然后,便是他与那一排人的一一见礼。
“阿爹、阿娘、大姐姐、大姐夫、二姐姐、二姐夫、三姐姐、三姐夫,还有六妹妹,不知家人们这些年来可还好?”
月陌的阿爹、阿娘和三个姐姐、姐夫们都满眼欣慰地看着他,目含泪光地回答他“好!好!好!”;月陌的小妹云婷挽着他的胳膊跟他撒娇诉着思念,还说着他走了这么多年道姑丘里发生的好多好多的杂事;还有他的一群外甥们,他们有的已经长大了,修炼成了人型,安静地站在一旁叫“舅舅”,有的还小,还是狐狸的模样,只会围在他身旁蹦蹦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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