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简陋的门,许向国麻利的加水和面,面团用小刀割成细细的条,每一条都跟量过一样,十分均匀。

老爷子的腿越来越坏,眼睛也障的厉害,一张脸比起许向国,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些书卷气,看上去就知道年轻时候定然是一个绝代风华的人。许向国把他扶起来,歪在床头喝了一碗细面条。

许繁野放下碗,纵然病着,依旧气定神闲。拿出旁边的细布擦嘴,擦完才问道:“昨天进城遇上什么事了?”

许向国犹豫了一瞬才简短将昨天的奇遇道出,所有人说过的话,当时的神情,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许繁野:“哦?照你说,这个女娃娃就是把你接回去,在家里人面前说有人让她照顾你,然后今天早上送了你粮食。在你说出姓名之后神情很怪异?”

许向国点头。

“有点意思,说说你的看法。”

许向国:“我刚开始以为她是……然后发现不是,因为如果是打算要我的命的话,她没有必要让六个小孩子做遮掩。只要在我昏迷的时候下手就行了,小孩子多只会拖延她撤退的速度。一旦我没了,爷爷你这边自然也不是问题。但对方没有,我整晚都在假装昏睡,可以确保没人进行试探。所以说对方的目标不是我和您的性命或者说暂时不是。”

“然后我怀疑她是借由我给您下毒,但是给陌生人送粮食这个举动太过刻意,不像是经过训练的手法。粮食我也在路上时候自己检查试吃了。一个疑点就是面粉过细,杂质不够多,大米没有瘪子或者空壳。这种粮食要么是买回去自己又加工过,要么就是大城市的厂子才能做出来的精粮。”

“但要说她是纯粹示好,想从您这里套取什么信息的话,她没有表示过对我身份的好奇,从始至终,她没有在我面前进行自我介绍。就好像纯粹是希望我拿了粮食尽快走人。”

“最大的疑点是她在听到我说名字之后,她问我是不是许襄国,我纠正了她的读音,但并没有让她平静下来。如果说我介绍自己之前她是假,那在我介绍之后她的表现十分怪异,好像有点生气又有点懊悔。当然,不排除前面的表现都是装的的可能性。”

“在离开之前我进行了大概的勘察,对方有六个弟妹却没有大人,在主屋我看到有之前大人的生活痕迹,初步估计她们七个姐弟父母双亡且距离时间不远。家境中等偏下,但伙食超出该有的生活水平。她所提到的公安,我认为可信性比较低。首先,如果有人要做这样的事,大概率是换做便装不引人注意为好,但她却特地强调公安,是为了震慑我吗?还有粮食留一送一,我觉得也不可能,这个比例太高。如果真的要送粮,那直接送到这里或者将粮食寄存一个地方,找个不认识的小孩子给我塞纸条去取更为方便和安全。所以我认为她所说的受人之托有极大可能是假的,是为了混淆视听。”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假如她是偶然救下我,那为什么要送粮?她的粮食从哪里来的?之前从哪儿听过我的名字但没见过人,以致于听到名字之后那么诧异?”

“如果不是偶然,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许繁野沉默了一会儿,弯出个笑容,手指点着桌面:“呵,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许向国默默不言。

许繁野:“再进行观察吧,如有必要你可以主动点。总不能干坐在原地等着对方上门。”

“但是我也可以提供一个思路给你,你分析她的假话的前提是默认她知道你醒了,话是讲给你听的。但有没有可能,她的话主要是讲给弟妹听的,目的是为了让她的粮食来源合理化。第二天送粮也是为了延续前面的谎话。至于你说的听到名字……”

许繁野脸上绽开一抹促狭的笑容:“就不能是人家姑娘看上你了,所以故意吸引你的注意吗?”

看上他了?不可能,许向国不是不知道自己长的好,他下乡时候十一岁,今年已经十七。在他十五岁那年就有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悄悄跑到山坳里看他,把他弄烦了就索性不剪头不洗头,他不是没见过那种羞涩的目光。但是乐宛,她看自己时候就纯粹是欣赏,还欣赏的很短暂,怎么看都不是少女怀春的样子。

许向国心里想,还是抽个时间去调查一下,就算她不是一个别有用心的钉子,那也是个满口谎话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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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口谎话的乐宛这时候正忙着开辟自己的事业第二春呢,俗话说的好,转移注意力的最好方法就是搞事业。

印刷厂开始营业之后就有好几个厂子的人来印东西,先是副食厂的来。来人是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穿着一身绿色格子的连衣裙,外面套着白色的外套,看上去就青春洋溢。

她拿着厂里定下的最新样式的单据,让乐宛把单子送去排期捡字。

乐宛拿到手就乐了:“同志,你们厂里够阔气的呀,出货都是按万计数的?”

大辫子姑娘本来给了就想走到一边去等,单据捡字不麻烦,在这里等一下就得。字多的话一般都是等捡完再打电话通知她们拿走审核,乍听见这话就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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