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卖炭翁干瘪的眼珠子忽然一转,盯向了杜仲。
而杜仲眼前也是倏忽一黑,就见到卖炭翁一下站到了他面前,身上还带着可怖逼人的寒气。
祂咧着嘴,惨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对,你错了!”
错了?
杜仲心中像是有人猛然击了一下报丧鼓。
鼓声如同雷鸣炸响,将他整个人都震得嗡嗡的。
错了?不可能呀!难道是姜平寒欺我,他不是痰湿阻肺的证型?
还是说是自己记错了治疗的方子?半夏厚朴汤、三子养亲汤……没错呀,都是“燥湿化痰,宣降肺气”治法的方子,怎么会错呢?
杜仲绞尽脑汁也没想个明白,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卖炭翁却不管,祂脖子缓缓歪下去,语气更是变得分外古怪:
“治不好病的大夫,有什么资格行医?嗬嗬,不如请这位胆大的后生跟我一起走吧……”
杜仲只觉得胸膛忽然一滞,竟然也有什么东西黏糊糊地堵在了他的肺里。
他心头大惊,一边用力喘息以拖延时间,一边快速翻动病志想要找出关键。
但心境慌乱之下,他哪里翻找得出来有用的东西?
“砰!”,病志无力地落在地上,杜仲再也翻不下去,捂住了自己的胸膛。
他拼了命的咳嗽,却什么也咳不出来,神志渐渐变得模糊……
无法吐出的痰液堵住了呼吸,也瘀滞住了血气,由此,神窍失了血气灌注,正在逐渐丧失正常功能。
待到他神窍蒙昧的那一刻,只怕就是他命丧黄泉之时……
等等,我知道了!
晕晕沉沉之间,忽然有一道念头刹那间闪现而出,如雷光照亮了长夜:
真正的证型是“痰蒙神窍”!
这道念头刚一浮现,窒息感与濒死感就瞬间离体,犹如退潮般倏忽不见。
他本能地深吸一口,却发现身子好好的,似乎并未缺氧,刚刚的一切,更像是脑子里浮现的幻象……
他摇摇头没多想,连忙对上卖炭翁的眼珠子。
干瘪的眼珠惊悚而又可怕,但杜仲的目光却逐渐沉凝,内心的恐惧被沉着冷静所取代:
“不是我错了,反而是你错了!
我判定你来医馆之时为痰湿阻肺,方剂与针灸双管齐下,乃对症之举,没有半点毛病。
只是说……替你诊疗的不是我,而是王守义。
他错判了你的病,给你用了治痰热壅肺的药,害你病情延误,这才逐渐加重成了痰蒙神窍。
如果发展到了这个阶段,你再来找我,也不是无药可救——我会施以涤痰汤,骤时三日可救命!
再按照本来的证型去治,半月可治病……如此你可满意?”
最后一句话是多余的,盖因卖炭翁在他言语之间,面容已经渐渐褪去了灰败,转而有了正常人的模样。
在杜仲最后一句话说完之时,卖炭翁与常人已经无异,只是身影略淡,呈现半透明状。
他脸上怪异表情不再,转而神态慈和,嘴角含笑,宛若窥见了玄妙大道真理,便朝杜仲悠哉悠哉行了一个大礼:
“如有大夫在馆,老叟何以至此?罢了罢了,敢问大夫名讳?”
杜仲指尖还在颤抖,眼神却不偏不倚,宛若寻常问答:
“杜仲”
话音落下,杜仲眼前忽有朦胧白气浮现。
层峦叠嶂高低起伏,循证问药不绝于耳,鼻尖更有九九大味萦绕,仿佛描绘了一副缥缈玄妙的至理药方。
他正心神恍惚之际,朦胧白气便带着通透药香流转汇聚,在其面前凝出了一本黄皮大部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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