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姜莞所料不差,接下来将是连绵不绝的暴雨。

山中环境复杂多变,但很显然暴雨给这座山带来的一定不会是好事。譬如第一日隔断这里与外界的那场滑坡。

既然知道未来境况只会一日差过一日,姜莞还是要出去一遭的。

倒不是担心相里怀瑾,只是早出去囤了东西,后几日就能在山洞中待得长久一些等薛管事他们营救。

若是后几日再出去,谁知道山中变成了什么模样?

姜莞说走就走,掀开藤蔓撑起包袱皮一头扎进雨中。

食物和柴禾是她当前最需要的。因为暴雨,水源问题反倒很好解决。

天地间一切都带上了黏腻的潮意,纵然随处可见柴禾,也都是湿漉漉的,并不好烧。

姜莞将湿淋淋的柴捡好堆在一起,又向着昨天的果树去。

谁也不知道天气异象会让山中产生什么变化,只有去自己熟悉的地方才稍微安全一些。下着大雨乱走实在不要命,尤其是在山里乱走。

雨一滴滴比豆子还大,砸在人身上隐隐生疼。包袱布在这么大的雨之下作用甚微,姜莞早被淋成落汤鸡。

她一身衣裙贴在身上,长发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显光泽。她身姿窈窕,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依旧动人,很是弱质纤纤,想让人百般呵护。

虽未特意留心,一路上她也并未见着相里怀瑾。

“这么大的雨,一路来也没看见相里怀瑾,他去哪了?”零零九疑惑。

山中虽大,相里怀瑾竟然不在这附近。照理说他哪怕生气也不会离这里太远,毕竟这里是他留下气息的地方,对他来说是他的地盘,最为安全。

姜莞人虽然被淋得够呛,但在抬杠上总很精神抖擞。她嘴巴被雨灌得张不开,在脑海中冷嘲热讽:“男主福大命大能有什么事?你还是担心我吧。我可没男主那么命硬,万一等会儿直接冻死了,你还要重新找人去。”

零零九被她一通怼得哑口无言,不敢再提相里怀瑾半字,任劳任怨地为她指引起前路来。

“……你正前方三步有树枝,记得抬脚。”零零九视物不受影响,提醒姜莞。

它话音刚落,瞬间变得惊恐:“等等,姜莞,这里情况不对。”

晚了一步,姜莞已经过去。

前面根本不是什么树枝藤条,而是一条棕色的长蛇。蛇已经完全死透一动不动彻底僵直,因而乍一看和树枝没什么分别。

姜莞来不及为这一条蛇毛骨悚然,因为昨日的那棵果树下躺着百余条各种各样的蛇。这些蛇有的完整,有的只剩下一半,有的只有尾巴尖,有的开膛破肚。

而在一群蛇上,是面无人色的相里怀瑾。他的手中甚至还一左一右握着两条一黑一白的长蛇。

两条蛇死死缠在相里怀瑾的手臂上,几乎与人的皮肉融为一体。

他的颈侧有两个血洞,如今已经不出血了,看样子是蛇牙所致。

姜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麻了一瞬,天灵盖透心凉。她最怕蛇,眼下却仿佛置身蛇海。

雨水冲刷在蛇和人的身上,乍一看相里怀瑾像是被一群蛇簇拥起来,叫人毛骨悚然。

“姜莞……”零零九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一切。

姜莞瘆到极致反而很快清醒。她手指冰凉,藏在袖中悄悄攥成拳头,以此降低自己心中难以抑制的恐惧。

她怕蛇是天生的,但理智还占上风。

少女很快想通一切关窍。

这么多蛇也已经不属于正常的范围内,简直就是倾巢出动。

事出反常必有因。

让这些蛇反常的,就是现在生死未卜的相里怀瑾。相里怀瑾昨日亲自杀了一条蛇,答案不言而喻。

蛇的报复。

但他主动来到这里显然是一种自发行为,也就是说他主动接受这些蛇的报复?

姜莞无暇在这里停留太久深思,不再多想,而是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淡淡开口:“你死了吗?”

她连过去探一下他的鼻息都不。

相里怀瑾看上去了无生气,任由狂风暴雨摧折,很有一种破碎的美感。他昨日还气得姜莞咬牙切齿,今日却孤零零地紧闭双眼躺在地上,总让人觉得不真实。

姜莞等不到回应,转身离开。

“你,你不去看看他死了没有吗?”零零九喃喃,眼前一切对他的冲击力也很大。情况危急,但姜莞连探查一下人究竟死了没有也不便直接转身离去多多少少还是让它寒心。

“我怕蛇。”姜莞边走边答,“现在看着那些蛇不动,谁知道到底死了没有呢?万一我过去咬我了怎么办。如果相里怀瑾没死,他就能活着。如果他已经死了,我去给他收尸他就能活过来么?”

零零九无言以对,再看一眼风雨中的相里怀瑾,只觉得他好像动了一下,又好像没动。

它知道无论他动了没有,姜莞都不会回头。

姜莞两手空空往回走,将相里怀瑾抛在脑后,一面走一面思考起食物问题的解决之策。

雷声隆隆,急雨频频,山风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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