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虽然远离朝堂良久,但对朝堂的影响久远,别的不说,就是在朝的一品官员之中,有大部分是他曾经的下属或者是与他照过面的,对他有着天然的敬畏之情。

再加上小皇帝和太后也对他颇为忌惮,因此在他突然出现,并且毫无征兆地出口帮助一个区区的从三品小官作证并非故意泄题之事后,满朝的官员心中只有对他举动的迷惑,根本没有人怀疑他作证的内容是否真切。

季又礼正是利用了睿亲王曾经的影响力,让顾章的证词和温婉的证词完美契合,将一件重大的、有可能将自己和整个礼部牵扯进去的科举舞弊案件,化为一个轻描淡写地疏忽之罪。

但即便如此,顾章和温婉也会难逃罪责,顾章的疏忽处罚既不会太重也不会太轻,但是温婉故意贩卖考题一事是板上钉钉,轻则发配流放,重则会砍头。

木夏旁观着一切,她对季又礼处理此事的手法颇为欣赏,但也好奇季又礼会不会照顾温婉。据她观察,或许是因为本身是女子的缘故,季又礼对女子格外宽容,格外温柔。

果然,泄题一案在睿亲王也就是随缘大师的亲自作证情况下,一锤定音:礼部主事顾章有疏忽之责,交由刑部处置;裘氏贩卖试题,罪责重大,交给京都衙门审讯处置。

小皇帝正要吩咐给随缘大师看座的时候,随缘缓缓道,“既然都已经处置完毕,贫僧就先行告退了。”

小皇帝踟蹰,他本想留下睿亲王,借机获得他的支持,“皇叔,你可以在京都之中住一段时日,朕……”

随缘道,“贫僧需要赶回承天寺,还有晚课不得耽搁。”

他转身想要就此出大殿,丢下一殿宇茫然无措、云里雾里的文武官员。

这时候季又礼出声道,“大师,请留步。”

随缘果然停步,缓缓转过身,沉寂如黑夜的双眼望着季又礼。

季又礼道,“大师,既然此番泄题和佛祖有关,他们都是当着佛祖的面泄露了题目,又恰好被侍奉佛祖的大师撞见,依照在下所见,可能是冥冥之中佛祖安排了此事……泄题一事尚未了解,以在下粗见,大师可以稍作停留,好作个见证。”

随缘略作沉吟,出乎意料地同意了。“好,贫僧暂且留下。”

“咳——”小皇帝没想到随缘居然会被季又礼说服,心中对季又礼和随缘之间的关系有了猜疑。但同时也奇怪今日一直沉默着的太后,若换做往日,她至少会出口说点什么,但今日即便面对突然出现的睿亲王都无动于衷,真当古怪异常。

但目前无瑕多顾太后那边的反应,小皇帝要面对的是一个证据确凿,作弊的“状元”,而此人并非普通人,他是相府的二公子,是曹韧的儿子……

若按先例和法度,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皇帝不可能将整个相府端了,按照他目前的实力,甚至不可能将曹知给斩了……

正在头疼的时候,季又礼的声音再次响起。

“启奏皇上,太后,关于科举舞弊案,微臣有话要说。”

小皇帝急忙道,“卿家有话直说。”

他知道季又礼肯定要给自己台阶下。

季又礼道,“此事有诸多巧合,又牵涉佛祖,不如将曹知交给随缘大师带回承天寺处置?”

妙哉。

小皇帝不禁为季又礼的建议惊叹。

前有福王去承天寺接受训诫,后面再去个曹知也无妨。对外此二人都受到了惩戒,对内又让他们不必受到牢狱之苦,能给曹相和太后一个交代。

但有耿直的大臣想要反对,“皇上,如此一个科举舞弊的大案怎能这样放纵不管?微臣反对此事,曹知应当交给大理寺审讯定罪!”

季又礼道,“曹知身上并无勋爵,又不是朝廷命官,要交也是交给刑部,怎能交给大理寺审讯?”

那官员一怔,道,“刑部尚书与相府交好,这——”

“曹知既不能交给大理寺,又不能交给刑部,难道要我礼部审讯不成?”季又礼挑眉反问。

二人正争执不下之时,随缘声音沉稳地道,“交给贫僧处置无妨。”

他这一出声,正在争执吵嚷的人停了下来,顿时无话可说。

睿亲王都采纳了,其他人哪敢有意见?

左相曹韧见睿亲王开口处置,顿松了一口气。

科举舞弊一案已经初步尘埃落定,但是这样一来,今日的科举发榜的状元之选便空了出来。

礼部尚书建议让后头的郑子祯顶上,可是经历了此事的郑子祯却突然站出来跪下行大礼叩拜道,“学生不能做状元。”

礼部尚书错愕,“郑子桢你闹什么笑话?你为何不能做状元?!”

他本就是状元之选,太学屈指可数的天纵之才,本来因为曹知阻挡在前只能做个榜眼,现在有了机会,为何不肯做状元?!

这刹那间的变故,倒让小皇帝想起当年屈居榜眼位置的季又礼,那时季又礼是因为不想做驸马而千方百计不去做这状元,没想到如今又隐隐约约重现了当年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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