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两天周瑜在六个村子里转了转,看望了一下村里的老人,又去孙悠悠和王军家坐了坐,叮嘱一下两个年轻人好好学习,不要松懈,还给王军拿了几万块钱。

王军一家自然是不收,说是今年果园收成好,家里不缺钱了,王军又是省状元,上学也会有奖学金,这钱他们说什么都不收。

但在这儿这么多年,周瑜哪能不清楚王军家的情况。王军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就指着土地吃饭,王军母亲又身体不好,只能干一些家务活,爷爷去世得早,奶奶又卧病在床多年。虽说今年果园收成好,销路也打开了,但那些钱对于这个脆弱的家庭来说仍是不够。

周瑜无奈,只好在临走时趁机会把钱给偷偷地放在了王军的床上,用被子盖着。

这天清晨,五点多钟,天刚泛着鱼肚白,周瑜就起来了,简单洗漱一番,然后收拾东西。

几身衣服和鞋子,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把吉他,行李箱都没有装满。

周瑜提着轻飘飘的箱子,却感觉手里无比沉重。箱子里装着的不仅仅是几件衣服那么简单,里面更有他七年的青春,有无数孩子和大人们的喜悲。

箱子里是他能回味一生的珍宝。

周瑜提着箱子走过教室,那里安静地如同他初来时的模样。走过后山的果园,硕果高挂,已见丰收。他伸着手,触摸着那些努力伸长的枝叶,最后,他来到了老校长的坟前。

老校长就被葬在后山的最高处,俯视着整个学校。

“校长,我走了。”

周瑜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是老校长生前最爱抽的甲天下,一块五毛钱一包。他抽出三根点燃,插在坟前的地里,然后把烟和打火机放在坟前,在一旁坐了下来:“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孩子们以后就在镇上上学了,我们修了路,会有车接送孩子,镇上的老师会教得比我好很多。”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也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点燃,烟味很冲,呛得他直流眼泪。

“这烟,可真冲啊。”周瑜看看手上的烟,又看看老校长的墓碑,流着眼泪在笑。

老校长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学校的孩子们便是他一生的希望。当初看着来支教的老师一个一个离去,他心急如焚,但好在最后周瑜留了下来,希望也就留了下来。

老校长是笑着离世的,当初他就躺在周瑜怀里,紧紧地抓着周瑜的手,说:“小周啊,我不行了,孩子们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教他们,让他们走出大山,去镇上,去县城,去市里,去那些我没有去过的好多好多的地方。”

“嗯。”周瑜用力地点头,就这样承诺了自己的青春。

周瑜将烟头摁进泥土里掐灭,站起身:“我走了,校长,以后带着好烟好酒再来看您。”他手掌交叠在身前,朝着那墓碑深深一躬:“老师,保重。”

周瑜提着行李箱走到学校门口,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他一呆就是七年的地方。

再见了。

六个村的村长和一些村干部走了过来,接过了周瑜的箱子和吉他,放到了面包车的后座上,因为要离开,面包车也被周瑜丢给了村里。

“周老师,现在就走么?”出云村的村长大叔问道。

“嗯。”周瑜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朝村长伸出双手:“王叔,给你。”

村长接过周瑜递过来的东西,那是学校的钥匙。

现在,钥匙已经给他们了,路,就在脚下。

“没惊动其他人吧?”周瑜问道。

几个村干部同时摇了摇头:“周老师你放心,就我们几个。”

“那就好。”周瑜长出一口气,又看向一旁仍有些睡眼惺忪的《向往》众人:“黄大哥、何大哥、彭彭、梓枫,我先走了,到时候再见。”

“一路顺风。”四人包括节目组的其他人员朝着周瑜挥手。天儿太早,直播并没有开启,这些镜头会被剪进精简版。

“再见!”周瑜上了车,打开车窗,朝着众人挥手。

“周老师,常回来看看啊。”其他村干部跟周瑜挥手。

“嗯,我会的。”车子启动了,载着周瑜向前开去。

车上就王村长和周瑜两个人,车子开得有些慢,景物在身旁走过,周瑜似乎感觉那些树木、山石在跟自己挥手。

再见啦!

会回来的吧?

周瑜一只手握拳撑在嘴上,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王叔,开慢点。”

“好。”村长点点头,车子又慢了下来,车轮一圈一圈地滚动着,就像平日里周瑜在村溜达那样。

车子驶过村口的桥,向左,沿着流水的方向走,石子路安静地躺着,虽过了几年有些小坑,但今日却出奇温柔。

村长没有说话,只顾开车。鸡鸣响起,车子转过了村口的大弯,看不到那青砖古木的村子了,周瑜终于回过了头。

车子慢慢往前,周瑜忽在前方看见一个人。

“周老师,走了啊?”那汉子脸上带着憨厚的笑,脸上的褶子在阳光下像是绽开的花。

“嗯,走了祥哥。”周瑜擦擦脸上的泪水,朝汉子微微一笑。他记得很清楚,当初自己突发高烧时,就是眼前这位祥哥和其余几个村民轮流背着自己到了镇卫生院。

车子并没有停,依旧缓缓往前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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