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意这人怎么说呢,有点不自知。
就阮觅的了解来看,他成天混迹大街小巷,却有洁癖。像是那日大中午的,因为鞋面染了东西,便偏要赤脚下河刷鞋。可说他是个自小生长于三喜胡同这样地方的人,也不像。毕竟穷人家的孩子,谁不知道洗刷衣物要拿皂角?
由此可以大致推断出,殷如意是个出身不错,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混迹于三喜胡同的公子哥。
至于原因,可就多了去了。
阮觅的计划还没有到了解殷如意的背景这一步,所以尚不清楚。。
是的,对于殷如意,阮觅确实有个计划。
……
入夜。
月明星稀,虫声缭绕。
阮觅刚有睡意,就听到窗户被人敲响了。
“笃笃笃——”还很有规律。
大门不走,但又懂点礼数不会擅闯,这人是谁阮觅闭着眼都能猜出来,她好脾气地披上衣服起身开窗。
“说吧。”
“起来喝酒。”殷如意提了一坛酒,脸上拽拽的,企图掩饰不停涌上来的开心。
阮觅摸了摸自己的脸,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自己没有魂穿成哪个男性,仍旧是个正值青春的豆蔻少女。
检查完毕,她关上窗,动作非常流畅。
窗外噎了一下,随后道:“这可是云天楼的白槐酒,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尾音渐低,像是极力隐藏委屈,最后几个字说得干巴巴的。
阮觅怀疑这是她吹的那通彩虹屁的后遗症。可她从来没听说过,彩虹屁还有让人神智降低的作用啊?
这会儿阮觅倒是想起了平日里翠莺教导她的话,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小指微微翘起。神色瞬间变得端庄。
她可是个好女孩儿,怎么会同旁人半夜喝酒呢!
“拿着你的酒回去。”
“……你真不喝?”窗外殷如意的语气越来越弱,有点难过的样子。可不等阮觅再说什么,他又强行撑起往日的高冷,“啧,不喝算了。”
接着,窗外传来脚步声,看来是离开了。
阮觅摆着那副无人瞧见的大家闺秀模样,没忍住,起身往窗户外偷偷瞄了眼。
没人。
看来是真走了。
于是她心安理得再次躺回去,一秒入睡。
————
荣麟巷住的多是商贾。
卖金器的,做陶瓷生意的,绫罗绸缎、茶饮餐楼、胭脂水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
他们早已发家,手底下管着大大小小几个或十几个铺子,生活滋润得不得了。
殷如意一晚上没有睡意,闭上眼就是阮觅那通叫人红脸的夸赞。
他自小到大,从没被人这样夸过,整个人都晕乎得厉害,梦游似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正如他此时站在一栋宅子面前,就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会过来了。
对着那扇朱红油漆大门看了好一会儿后,他心想着来了来了,也该回去看看,便敲响了门。
来开门的小丫鬟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面前这位是谁,经身边人提醒才知道这是府里大少爷,连忙把人请进去。
而殷如意刚敲响门其实就后悔了,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想走,脚底却像是在地上扎根了一般,怎么都挪动不了。
终究还是进去了。
管事从小看着殷如意长大,许久未见他回来,此时高兴得脸上皱纹挤成一团,拉着他的手说个不停。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少爷您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啊,老爷忧心得吃饭都吃不下了。对了,得赶紧把您回来的好消息告诉老爷,他一定会高兴的。”
穿过垂花门,越过庭院,就是他父亲殷松贺所在的北房。
管事急急忙忙跑过去敲门,“老爷,少爷回来了。”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殷如意本还算平静,毕竟他对自己这个父亲压根没什么期待。可见管事这般喜悦,他难免生出点近乡情更怯的情绪。
里头传来走动的声音,然后女人娇媚的嗓音响起:“致行来了?还不快让人进来。”
殷如意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好笑,往后退几步,免得自己沾染上里头的惹人厌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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