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郦跟在他身后下马车,只是方才停歇了的春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
她衣裳穿得单薄,一阵夹杂着水汽的冷风迎面吹来,她不禁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披上吧。”陆临江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她抱在怀中的披风。从大门口进到内宅中还有一段距离,她不过一个小辈,一件衣裳罢了,他实在不必用俗礼拘着她。
盛郦知道陆临江最是克制守礼的,她方才不过耍了点小小心机,想装聋作哑昧下这披风,谁料他竟让自己披上。
她脸上微微升起些热意来,抖开披风慢慢披到肩上。他的披风太长而她又身量娇小,披风坠在脚边,更衬得她小小一个,面白如雪,面容精致。
“七叔!”两人正往国公府门口而去时,忽听身后传来这一声,接着就是季长宁从后匆匆跑来。
他今日到城外的普善寺中请高僧为妹妹念经祈福,才回来就瞧见七叔的身影。刚想上前来,却见七叔身边还跟了个女子。
一向不近女色的七叔身边竟然跟了个女子,还把人给带回府上,是不是要把未来的七婶带给祖母看看?
季长宁来了兴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谁料那女子转身过来,却是露出郦表妹的一张芙蓉面来。
“表妹……怎么是你?”他呆呆问道,表妹什么时候和七叔这样亲近了,还穿着七叔的披风?
这话问得实在是莫名其妙,盛郦本来就不喜欢他,此时更是躲到陆临江身后,不肯搭理他。
还是陆临江开口打破沉默,“你表妹病了,送她回去。”
“七叔!”盛郦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那桩事还未发生,陆临江也不像前世那般提防着季长宁,更不会像前世那样决不允许季长宁靠近她。
“有何不妥?”陆临江印象中她一直温柔安静,像这样情绪外露倒是第一回。
盛郦一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衫下摆,不肯说话,然而他却听到她在心底不满地轻哼一声。
这是埋怨上他了?
陆临江有点头疼。他长到二十多岁,从未有过哄人的经历,何况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但见春雨阵阵,他索性替她戴好兜帽,这才迈步往前而去,盛郦也不管季长宁,自顾自地连忙跟上他。
国公府的下人们早就候着了,此时见他前来,立马赶上来行礼问安,“见过七爷。”
谁不知道陆七爷是老太太最为信赖倚重的子侄,非但如此,平定叛乱后,他就是大齐一等一的功臣,在陛下面前风光无限,只待论功行赏,就连他们国公府的下人都跟着与有荣焉。
他微微颔首,快步往着老太太的院子而去,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下脚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盛郦差点一头撞在他背上。
“回去歇息,当心染上风寒。”他声音淡淡的。
盛郦两手拢着披风,不情不愿地“喔”了一声,堪堪停住脚步。
“待会儿来看你。”他有些无奈地补充了一句。
“知道了,我等着七叔!”盛郦欢呼一声,这下走得心甘情愿。
他摇头笑笑,这才重新往前而去。
陆临江的意思,是来替她看病开药,免得她染上风寒。毕竟她告诉他陛下的圣驾所在,还替他照顾了一段时间的太子殿下,是大功臣。
然而盛郦却管不了这许多,红着脸回了春深苑,换下衣衫后就在房中一直等着他。
果然,她刚回房不久,就有医士前来替她诊脉。医士替她开了一副汤药,她顺从喝下,见陆临江迟迟不曾前来,这才被书言哄着睡下。
临睡前,她还一再吩咐书言,若是陆临江过来了,一定要把她叫起来。
*
傍晚时分议事结束,因不日陛下就要归京,迎接圣驾、主持祭祀、铲除剩余乱贼等公务都压在陆临江身上,他推辞国公爷留他用饭的盛情邀请,自行告辞。
他尚不足十岁陆家就出了变故,从前陛下也曾提议将他接到宫中养着,毕竟论起亲戚关系来,陛下是他的姐夫。但小小年纪的陆临江婉拒了陛下的好意。
百忙之中,他想起方才对盛郦的承诺,脚步一顿,改道往春深苑而去。
*
盛郦是被妹妹绒绒叫醒的。
绒绒跟着外祖母用过一顿晚膳后,回来发现阿姐还躺在床上,她干脆也蹬掉脚上的小鞋子爬上了床。
“阿姐,阿姐,你怎么这个点还在睡觉呀。”她爬到阿姐身边,一张小胖脸跟阿姐贴贴。
盛郦缓缓睁眼,对上绒绒一双水汪汪黑漆漆的大眼睛,她捂着额头嘤咛一声,嘴里有喝过药的淡淡苦味。
“阿姐,你生病了吗?”绒绒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想替她盖好被子。
“阿姐没事了。”盛郦把妹妹抱在怀中,恰好守在外间的书言听见动静,快步进来,见她坐起身来,连忙道:“小姐怎么不多歇歇,陆将军嘱咐了您得多睡一会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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