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启仁最后还是没能逃脱,叫训导给抓住了。
酒壶就揣在他腰间,耍赖也没用,训导黑着脸训斥了他一顿,并让他回家反省十日。
接着又问起他脸上的伤,秦启仁也不敢说实话,他怕张柏把他说的那些话告诉训导,到时候他就别想在府学待着了。
甚至他连家都回不去。
他爹说了,要是敢在府学犯事,就把他逐出家门。
秦启仁捂着脸,编了个谎话,说是他自己摔的。
训导虽不相信,可也懒得管这混小子,让他收拾了东西麻溜儿回去。
秦启仁还想找张柏说说好话,让他别到处乱说,但张柏被另一个教导叫走了,他没找到人,只好忧心忡忡地走了。
回到家里自然又是被他爹一顿好捶,秦启仁挨打一天,在床上躺了九天,伤还没好透,老爷子又叫他赶紧滚回府学。
秦启仁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回来,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张柏并没有告状。
两人撞见,张柏神色如常,也并未出言嘲笑。
倒是秦启仁心中有些烦躁,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张柏若是露出得意之色,他也好报复他,可别人已经不计较了,他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如今信了,张柏这人,怕是个真君子。
秦启仁莫名对他起了敬意。
他们并肩站在廊下,一同看着院中的假山流水,二人之间从未有过这样和谐的时候。
犹豫了许久,秦启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张公子,那日是我不对,我是喝酒喝多了,说了些浑话,还请你不要在意。”
张柏也看出来了,这秦启仁算不上多坏,只是耳根子软,又好面子,容易被他人撺掇。
那些话多半也不是他的意思。
张柏点点头,也轻声说:“也有我的不是,我不该动手打你,药钱多少?我下回赔你。”
秦启仁连连摆手,“我怎好意思要你的钱!”
“你那天说的对,我没有证据就造谣别人。其实我根本没见过那孙姑娘,只是我堂哥说了,我就信了,现在想来,也未必是真的。”
他从小就没有堂哥聪明,也没他八面玲珑会说话,他说啥信啥,现在想想,堂哥可能就是在胡说。
纵是大伯家富贵,可就堂哥长那样,如玉和孙姑娘能为了他吵起来?
也是他傻,竟然真信了。
秦启仁觉得他那二堂哥不是个好东西,下回见了,定要绕着他走。
张柏心想,果然是那秦二郎在造谣,既已退婚,他何必还要再中伤福娘?
张柏恨不得立时便去找他问个明白,但想明白后,眼中便暗淡了下来。
他是什么身份呢?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些。
秦启仁自觉已和张柏推心置腹了,索性把其他话也一股脑儿说了。
他低头做贼似的,附在张柏耳边说:“其实我也没去过青楼,那些话都是我二哥告诉我的。”
他脸上浮起几分羞涩的红。
“我跟你一样,连姑娘家的手都没摸过呢。”
好嘛,原来秦公子还是个童男。
张柏叫他逗笑了,心中却想的是:我和你可不一样。
他曾“摸”过姑娘的手。
记忆中那双白净的小手,十指纤纤,指尖如嫩笋一般,指甲都透着粉。
被他不小心碰到,她惊讶之下很快缩回了手,只是蜻蜓点水的功夫,他却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极为清楚。
她的手有些凉,但很滑,像轻纱拂过……
只是回想,气息便有些不稳,张柏顿感不妙,赶紧遏制住胡思乱想。
该死,他怎能像个登徒子一般,对着她生出绮念?
而秦启仁莫名其妙地看着张柏,不知他怎么忽然就脸红了。
*
张家。
张得贵累了一天,倒在床上便睡熟了,而杨氏却失了眠,在床上烙饼。
老头子前几日伤了腰,她一人撑着家里,几天下来累得人都瘦了半圈。
两个小的正是离不开她的时候,大郎那边,确实得娶个媳妇儿了。
杨氏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孙夫子的那个姑娘不错。
一来孙夫子的品性好,孙小娘子也是个善良的人,娶进家门不会生事。
二来,孙夫子是大郎的先生,他知道大郎是个怎样的人,不会因张家贫穷而看低大郎。
杨氏初见那孙小娘子就喜欢,小脸圆圆,生得俏丽却不妖艳,温温柔柔的,一看便是家里精心养大的。
虽大了大郎三岁,可也不打紧。
只是这退过婚……
杨氏又有些犹豫,打算明日找人打听打听再说。
望着墙上明晃晃的一片月光,杨氏有些想念在府学的大儿子,这小子已两月不曾归家了,虽每月都叫人带银子回来,家书却很少写。
也不知他在省城,究竟过得如何……
杨氏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既看上了福娘,便常常到孙家附近转悠。
福娘不怎么出门,和邻居们都处的不错,常常送些吃食给他们。
其中有一家住着个跛脚的老太太,福娘最为照顾,有次还去医馆为她抓药,那老太太待福娘也很是亲近。
杨氏听福娘唤她“王阿婆”。
王阿婆每日辰时都会到河边洗衣,杨氏从家中院子里摘了一篮菊花,坐在桥边柳树下,装作个卖花的婆子与她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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