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连忙把手中装有特制的、甜得发齁的蜜糖块盒子递了上去。
李景淮含入糖块,用舌尖反复舔舐,直到那股充斥在他口腔里的苦涩味被甜腻的味道取代,他才走到树下石椅上坐下。
“让她进来。”
常喜复看了沈离枝一眼,佝着背,退着出去,“是。”
沈离枝慢了半拍,没能及时接收常喜给她的提示。
等她正想要走的时候,李景淮又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他右手撑着腮,狭长的眼睛垂下,另一只手指轻轻叩了一下黑理石桌面,“沈知仪,你的糕做得也难吃,一点也不甜,趁早歇了讨好孤的心思,若想往上爬,就把心思放在后日的考核上去。”
沈离枝顺着他叩动的手指,才注意到那盘为黑将军做的消食软糕不知道何时摆上了桌,而黑将军坐在地上,垂涎三尺地仰望着——它的糕。
狗不能吃甜。
沈离枝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面对李景淮却只能低头答是。
她还没来得及言退,卢司言已经跟着常喜身后疾步走了进来。
沈离枝见卢司言脸色苍白,眼下还有一抹青黛,短短数日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殿下,人到了。”常喜说着就走到了一旁站好。
“见过太子殿下。”
卢司言直接跪地叩拜。
以卢司言的身份,面见太子只需要行站礼。
她行如此大礼,所求之重,可以想象。
李景淮口里的蜜糖逐渐融化,心情并没有随着这份甜蜜蔓延。
沈离枝转眸看他,却见他腰板挺直,风姿玉秀,但神容俱肃。
那颓废阴郁的气息瞬间离他远去,转眼间他又成了那个矜贵无双的太子殿下。
“卢司言,你到东宫时日不短。”
卢司言叩首在手背之上,拱起的腰背像一座雨桥,在风雨之中屹立不倒。
虽然知道太子口中未挑明的潜台词是:你到东宫时间不短,应知孤的脾性。
是的,太子并非良善心软之人,他要做就做绝,直到斩草除根,永无后患。
当今圣上荒诞残暴,太子性子暴戾却又雄才大略,被举朝视为大周的救星。
所以他那‘一点点’暴戾的性子就被人略过,只要顺从于他,小事上由着他,都不是多大的事。
至于抄杀一个犯了大错的官员,都甚少有人敢站出来求情。
可杀也可不杀,但是太子想杀,便由着他杀罢!
“求殿下放过严家。”
沈离枝虽知道自己不该打探,但是还是忍不住替卢司言看了一眼李景淮的神色。
一看之下就知道,太子并没有任何动摇,甚至更像似在出神。
沈离枝又顺着他的目光,学着他眯起双眼,望向那西落的斜阳。
阳光如洒金一样镀在院墙、树梢,金灿灿的光却格外的刺目,可没看多久就觉眼前一阵阵发昏,大大小小的星星在眼前爆炸。
闭目缓了好一会,视线才恢复如初,她回眸却见李景淮自虐般依然望着那片金灿,像是那处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许久他的声音才重新传来。
“孤念你一片痴心,准你成婚,二十日后再行刑。”李景淮将眸子从那片让人目昏眼绚的金光上收回,落在绯衣女官的身上。
“只是,你的名字不能出现在严家的族谱之上。”
沈离枝觉得耳朵忽然翁得一声,就像那些闪烁星星炸开的那瞬。
她实不懂朝政,只是阖府的性命就被他那张薄唇一张一合便决定了命运。
就像黑将军一脚踩死蝴蝶。
性命对于他们而言,就这么轻而易可以夺去?
“沈知仪有话要说?”
沈离枝看得太入神,引来了李景淮的注视。
那巴掌大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似在控诉,又仿佛在惋惜。
沈离枝下意识先弯起了唇,“殿下,奴婢以为……”
她才开口,卢司言已经重重将头叩响在地,打断了她的话,“奴婢,谢殿下宽宏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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