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师傅坐,”曹淓毓很快收回遐想,指着一处桌凳说道。

杜玉奇笑着道:“多谢曹公子,”于是迤迤然走过去,稍稍敛衽便坐了下来,身后跟着雪衣站在一旁。

小茶僮很快奉上一应泡茶器具,准备为主人家烹茶。曹淓毓一看茶僮准备的是岕茶,在心里不禁又想起那女子也爱这岕茶,其实他自己对茶倒没什么特别喜好,有啥喝啥,自从她喝上岕茶之后,想想自己,似乎也没再选择其他的茶了。

岕茶摘自山麓,山多浮沙,随雨辄下,即着于叶中,烹时若不洗去沙土,最能败茶。但洗茶也有讲究,先洁手,再用一半沸水,轻轻荡涤之,水不沸则水气不尽,反能败茶。沙土既去,用手将之挤干,另选深口瓷贮之,抖散来待用

这茶僮是专门伺候主人饮茶的,不做它事,要培养这么一个茶僮,主人家非精于此道,亦或闲情逸致不能教之导之。就像戏班与家班的区别,家班往往能得主人家的亲自指点,于造诣上自然更胜一筹。

小茶僮惯做此事,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茶已成,分做两碗,两人各自饮啜。

杜玉奇饮后不禁赞道:“好茶!”

曹淓毓微微一笑,并未接下她的话,而是让小僮再煎一巡。待两巡过后,茶僮这才收拾起茗碗薰炉,重置于茶籯中,而后退下。

两人饮茶之后并未交谈,曹淓毓神色淡淡,只是把玩着手中一串珠子。杜玉奇对他有些好奇,还不时瞟上一眼,心里琢磨着这人的脾气秉性。

半晌,还是她先开了口:“曹公子,不如手谈一局如何?”

曹淓毓抬起头来,依然神色淡然,道:“好啊。”

很快,小厮将楸枰置上,于是两人便在棋枰上厮杀开来。曹淓毓落子很快,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而杜玉奇终究是棋力稍弱,几十个回合下来,就弃子认输。

曹淓毓似乎没了兴致,收拾了棋子重新丢入篓中,而后说了声:“你二位慢坐,某还有事,”说罢便起身离去。

杜玉奇不以为忤,只是慢悠悠的收拾残局,将棋子一颗一颗的放入篓中,显得自得其乐。

而雪衣似乎早就憋了一股怒气,她愤愤然,对杜玉奇道:“这位曹公子好大的谱!这是瞧不起谁啊?”

杜玉奇呵呵一笑:“他不是瞧不起谁,而是没有谁能入他的眼罢了。”

“切”雪衣不服,又问:“那他岂不是个孤家寡人?”

“他是不是孤家寡人,这不知道,不过”杜玉奇顿了顿,脸上露出些许思索的神情。

“就算不是孤家寡人,那也是孤傲,孤僻,孤独这么不讨喜的性子,哪家姑娘会喜欢?”

雪衣还是心中不平,就是觉得这位周身没一点好,根本就比不上古珏。

杜玉奇瞅她一眼,瞧她那副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就算他没一点好,也比古珏那小子强千百倍。”

“师傅!”雪衣闻言有些不高兴了:“您怎能这么说古公子”

她不禁摇摇头,颇有些惋惜,这个傻徒弟就跟当年的她一模一样。

“我寻思着,这位曹公子心里应该有人,就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幸运?”

雪衣疑惑,瞪大眼睛看着她:“还幸运?难道不是厄运?”

杜玉奇轻哼一声,伸出手指戳了她的额头,道:“就你这傻样都不知是幸运还是厄运,我看你就只有上当受骗的份儿,倒时别来找我哭诉啊。”

“师傅”雪衣已是老大的不高兴,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埋怨她师傅。

杜玉奇懒得理她,依然看着曹淓毓离去的方向,显得若有所思

忽然冷不丁的呀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雪衣一脸茫然:“师傅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了那篇文章,”

“什么文章?”

“再评牡丹亭那篇,文章里说,男人的自我与女人的自我并不在同一面,这话起初我并不理解其实就是女人总是希望自己是心爱男人眼里的唯一,而不在乎他身边有多少女人,只要心里我是唯一就好。但男人并非如此,男人希望和每一个女人都有情,而不愿只对一个女人用情至深。”

“是吗”雪衣不由想起了古珏,他也是这样吗?

“而且我看这位曹公子心里的那位姑娘,就算他娶了她,将来是不是他心里的唯一?这还不好说,不仅如此,还要面对整个家族对她的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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