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聊了许久,秦连生的茶碗已经见底。孟泽见状拢了袖口,拎起茶壶将茶添满,问:“敢问秦兄打算开个什么工坊?”

秦连生伸出细白手指,将茶碗挪到跟前儿,道:“我看莱阳这地儿庄稼长得不怎么好,桑树长得倒是极丰茂。

所以打算让我娘养蚕,开个布坊。今年修好 ,明年开春便可养了。”

孙氏脾性软和但女工极佳,织布纺纱刺绣样样拿手,远近闻名。秦连生的两个姐姐均师从孙氏,手艺一等一的好。

孟泽展颜笑道:“如此一来,百姓得了药,你秦家得了工坊,倒是一桩两相合宜的买卖。以工代赈,妙哉妙哉!”

……

天幕四垂,草木晦明,人声渐消,原已是夕阳在山。

孟泽今日与秦连生聊了个痛快,心情已经舒缓许多,又有衙差禀报有紧急公务要处理,便告辞离去。

临走红着脸告诉张大夫会赔他的酒,被气还没消的张大夫阴阳怪气地挖苦一番道:

“那酒是我女儿酿的,那药是我自个儿亲去山上找的,不值几个钱,用不着大人赔。

只不过盼着大人下次喝酒好歹闻闻味儿,大人身份高尝过美酒甚多,想必必能分辨出那酒不能喝。”

张大夫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但是那酒他只有一瓶,孟泽此番耽误了患者,算是触了张大夫的忌讳。可不得多说两句?

孟泽只好面红耳赤地走了。骑在马上,待凉风吹走了热意。眼见着才又变成了那个从容不迫的孟大人。

……

秦连生卧房内,秦连生挽了袖子坐在屏风后,让孙氏看她的伤。

“生哥儿!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伤?”孙氏坐在杌子上,避开伤口,用了拧干的湿帕子轻轻擦拭着秦连生手臂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一边擦着,一边不住地抽泣。她的孩儿向来乖巧,从不惹是生非,也不知是谁竟有如此狠的心肠!

秦连生看她哭得伤心,有些不忍,但还是依计将袖口捞上去了些许。趁着孙氏碰到了她的伤口边缘,轻声呼痛。

她刚才在车里思量了许久才想到了苦肉计这个计策,孙氏向来在乎她这个女儿,出于怜惜,孙氏说不准能同意开工坊。

孙氏果然上当,认为自己碰到了秦连生的伤口,忙停了动作,心中又是自责又是心疼。

她的生儿,年幼失怙,身为女儿身,却小小年纪就要撑起这个家。偏偏还遇到了她这个无用的母亲,连处理个伤口都做不好!

念及此,孙氏泪水涟涟,用帕子汲着泪,避到房中一角,哭得更加凄切了……

秦连生叹气,孙氏虽性子懦弱,但对儿女的一片慈母之心却是真真的。

看她哭得伤心欲绝,秦连生有些狠不下心了,开口道:“我其实……也不是那么痛的。”

孙氏却以为秦连生只是哄她,泪意更重几分。她的孩儿痛成这样,还不忘安慰她这个不争气的母亲。

孙氏抽泣着,移步到秦连生身旁,安抚着秦连生的手,道:“没事的,痛就呼出来,总归好受些。”

秦连生看孙氏眼中尽是关切,觉着此时开口或是个好时机,便温声道:“娘,自捐了家产后,家中用度就有些不济,我便思量着开一间布坊来补贴,不晓得您意下如何?”

孙氏疼惜地看着秦连生的伤,应到:“你肯上进,自是好事。娘亲都是支持的。”

“我想……让娘来主持这个布坊。”秦连生试探着出声。

孙氏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便看见秦连生直视着她的眼睛,里面有询问更有不容拒绝。

“不!我不行的!”孙氏连忙推拒。她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开布坊这样大的事她怎么能掺和呢?更别说还让她主持了。

秦连生道:“娘,您可以的。您的手艺那么好,街坊们都知道。怎么不行?”

“手艺归手艺,布坊归布坊,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我从未做过这个,向来又不善与人打交道,硬做这个不过白白给你添乱罢了。”

孙氏急得站起来,踱着步,抓皱了手里的帕子。

“不会可以学的。最近姨娘领了考勤的差事,不也做得挺好吗?”

孙氏拧眉:“那不一样!”

“如何不同?”秦连生抬眼定定地看着孙氏。

孙氏回避她的眼神,低头诺诺:“这布坊关系家里的营生,当然要个经验老道的管。而我只会织布绣花,连账薄都看不懂,如何管?”

“我记得娘亲是识字的。我给娘亲配个可信的账房,娘亲一边管事一边学着看账,不就可行了吗?”

孙氏回想起她还未出阁时,一众姐姐妹妹只有她读书识字学得最慢,只嗫嚅着:“娘太笨,不行的。”

秦连生还想再劝劝孙氏,孙氏却只是木头桩子似的坐着,不吭声只是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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