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怀略微迟疑了一瞬,而后她抬步走入了亭中。

月光洒在湖面上就如同给一块碧玉镀上了银光。

祁怀刚低下身子要给易元行礼,便听到易元轻轻的说了一个“坐”字。

祁怀亦不多言,她坐到了易元的对面。周围一片寂静,祁怀猜这四周除了她与易元之外,应该再无其他人了。

这倒是让祁怀觉得颇为意外,因为想要易元命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他居然这么放心的不在周围安排暗卫。

或许易元不是认定她不会伤害他,而是易元本来就不在意。

融进酒里的月光被易元晃了晃酒樽后摇碎了,他扬脖将酒一饮而尽,酒顺着他的脖间一直留下,最终没入衣衫里不见了踪影。

易元抬眸示意了一下祁怀身前的青玉酒醉,他带着醉意的眼眸这次没有兜兜转转,而是直直的落在了祁怀的眉眼间。

易元:“喝。”

祁怀摸不透易元究竟想做什么,她低眸看着价值连城的酒醉里装着的清酒。

祁怀迎着易元的目光将酒喝尽,一股暖意划过嗓间,而后便是火热的灼热感,久久不能褪去。

祁怀修剪的圆润的指腹划过酒醉,她觉得今日的易元有些不同,之前的两次,易元的眸光从未在她的身上有过过多的停留。

而眼下……

祁怀一抬眸便闯进了易元微醺的眼中,在那双寂静的眼眸中,祁怀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丝伤感。

易元回味着酒的辛辣,他微扬了一下薄唇,只是那笑中泛着难以描绘的苦意。

他也曾少年意气过,亦有人曾经陪他少年意气,只是那人已经不在了。

那人名为“祁怀”。

他曾立志要做楚国国相,要为着楚国的百姓创造一个强大的楚国,这一路走来,自始至终对他不离不弃的就只有“祁怀”了。

只是,“祁怀”为了医好他的怪病,葬身于药谷,再也没有回来。

易元何尝不想说服自己“祁怀”并没有死呢?可是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果“祁怀”真的还世上的,她绝对不会弃他于不顾的。

三年过去了,他始终得不到“祁怀”半点音讯。

当年,他大病过后,亲自去药谷找过“祁怀”,可是谷底白骨百余,他竟识不出那一具才是“祁怀”的。

如今易元想来,还是觉得自己多么可悲!

他若早点向“祁怀”表明他的心意,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了。

他曾极度憎恨过他这见不得光的怪病,但现在他宁可留着一身的怪病,也不要“祁怀”为他涉险。

“祁怀”离世后,易元花了一年的时间当上了楚相,他也从之前心中尚有善念的先生,变成了现在不择手段的奸佞。

因为易元曾经答应过“祁怀”一定会坐上楚国国相的位置,他答应过“祁怀”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易元在权倾朝野后,立刻举办了一场冥婚,这是他与“祁怀”的冥婚,他要让楚国上下都见证这场冥婚。

易元垂眸看着被酒打湿的衣摆,他似醉非醉的笑了笑。

如果当初他阻止“祁怀”前往药谷就好了……

他沉浸在这种醉生梦死的状态,但每晚却难以入眠。

嘴中的辛辣冲不去心中的伤痛,易元眼眸里掺杂着一丝懵懂,他愣愣的望着眼前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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