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堡外六七百步之外的一片树林中,掩映着一座极其简陋帐篷,四周甲士林立,戒备森严。

帐中只有两人,其中一名大汉身高八尺,膀阔三停,虎背熊腰,肌肉虬结,鹰鼻大眼,声如熊罴,一身盔甲穿在身上更显得威猛无比。

不过,此时这位大汉竟然像是小媳妇一般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甚至不敢去看站在他面前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正是出如今乌头驿的那个女人,她打量了面前的大汉一番,说道:“宋将军,你否还在为你的那些虾兵蟹将而感到惋惜?是不是怪罪本姑娘方才的决定?”

被称作宋将军的大汉恭声道:“属下不敢!”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这些年,你在江陵一带做你的草头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倒也逍遥自在,本姑娘一来便让你倾其所有拿下这坞堡,你心中不怪罪我才怪?”

大汉叉手,朗声道:“属下一日不曾忘记主公和家兄之死,这些年为了给他们报仇,属下隐匿在江陵一带,暗中招兵买马,本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属下等这一天很久了。今日,听闻姑娘带来了少主的消息,属下万分激动,如今便是和让属下舍了这性命助少主完成大业,也是在所不惜!”

黑衣女子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道:“宋将军果然有乃兄之风,不愧是主公的肱骨,他日也必将成少主的臂膀,封公封侯亦并非难事。”

大汉肃然道:“宁姑娘谬赞了。属下如今一心想为主公和家兄报仇,至于高官厚禄并未多想!”

黑衣女子凄然道:“九年前,主公攻陷江州、郢州之后,乘胜西进,水军号称二十万,旌旗千里,声势之盛为各朝所未见。可是进至巴陵,便被萧绎大将王僧辩击败,你兄宋子仙等被杀,任约等被俘,我军从此一蹶不振。

八年前,主公于壶豆洲为羊贼杀之,羊贼送尸于王僧辩,传首西台,曝尸于建康市。百姓争取屠脍啖食,焚骨扬灰,甚至有人以灰和酒饮之。及主公首级至江陵,独眼贼萧绎命枭之于市,然后煮而漆之,付于武库之中,其状何其惨也……”

姓宋的大汉正色道:“此仇属下一日不敢忘!”

黑衣女子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背着手站到了大汉的身后,望着帐外正在向坞堡发起攻击的山贼们,露在黑色纱巾之外的那双美目微微眯了起来,露出刀锋似的一线目光,淡淡地呵斥了:“你口口声声说是不敢忘,可你的手下至今却未能拿出一点战绩来证明你的忠心!”

黑衣女子仍然看着远处,声音也陡现严厉,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几乎不会有人相信平时在江陵绿林之中威风八面的啸山虎犹如家奴一般被人训斥。

“宁姑娘,属下承认自己指挥不力,可是你也知道,属下招募的这些人不是泼皮无赖,便是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且他们从未有过攻城拔寨的作战经验,无法攻克这坞堡也情有可原……”

“岂止是指挥不力,简直就是无能!”

姓宋的汉子一张黑脸顿时红了起来,激动地道:“宁姑娘,是我小瞧了这坞堡中的人,一时不慎……一时不慎,竟然被他们的一支奇兵杀得阵脚大乱,队伍几乎溃败而逃。可是,属下立即调动了其他地方的部众,将这坞堡团团围住。请姑娘放心,只需再给我半个时辰的工夫,一定能够叩开其大门……”

“住口!失败就是失败,找什么遁词。”

“你知不知道这坞堡中的那个女人对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

“知不知道她对如今的狗皇帝有多么重要?”

“你也不必向我诉苦,更加不比向我保证什么,我只看你的实际行动!”

姓宋的汉子面露羞愧,头又低了下去,不再言语。

黑衣女子背在身后的双手忽地攥紧,激动地道:“哼,若不是我恰好将他们派去江陵搬救兵的侍卫截住,如今你和你的手下已经落入了梁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别说是给主公和你的兄长报仇了,怕是连你也要葬身与此。

天可怜见,阴差阳错之间那个送信的侍卫竟然摔伤,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肯进入乌头驿之中求救,这一切都是天意,是主公和你兄长的在天之灵在庇佑我等!要不然……你百死莫赎其罪!”

“宁姑娘,属下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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