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虽是最小的一个,但是她是贾府唯一的嫡女,见迎春无话便接了话头过去:“谢谢姐姐告诉我们。我家也有一个院子,以前总觉得是最好的,但今天看了姐姐这里的院子才知道世上好东西,竟还有这么多。”

岔路突然出来一个圆眼睛的姑娘,她接过惜春的话问:“我听过你们荣国府的园子,果真有那么好?真比我家的园子还好?“

她看起来很活泼的样子,又小,还顶着两个小啾啾,虽说着有些冒犯的话却一点也不让人感觉唐突和生气。

茝蕙挽过这姑娘,对贾府的姑娘道:“让你们见笑了,这是我家最小的妹妹,菌桂,她平时出门少,却爱听人说外头的事情,偶然听说了你家的园子,就一直好奇着。”

贾府的姑娘笑着摇头,并不觉得有什么。

菌桂也发现自己失礼了,她扶手一揖:“我出门少,姐姐们别同我一般见识,我在这里抱歉了。”

她离黛玉最近,扶手之际黛玉扶住了她:“这算个什么。我们往常也少出门,今天来此,见了你家的园子也忍不住惊叹。你不知道,我们家的园子是一重叠一重,一院一景,又多山石,其间草木多有摆弄。你家的园子却是东西纵横,草木为景,更有一番气势和野望之意。虽有不同,但各有千秋。”

“是呢,若你有了空闲,我们下帖子给你,你到时候来我家,我们带你哪里都瞧瞧你就知道了。”探春性情爽朗,说起话来干脆,很能得人好感。

“如今你可知道了?”茝蕙点点菌桂的额头,又笑着招呼荣国府众人:“咱们再往前走走吧。前面是一片湖,活水引进来,带了一段河沟,里头水也深,但是那里景致十分的好。中间的河沟正好分开了男宾席和女宾席,河沟不宽还可流觞曲水,咱们现在过去,指不定他们正在接词呢。”

说完话,丫头们围着众位姑娘便往湖边去。

刚才走过的那条路,两边种了高大的乔木,树脚下还种着些野草野花之类的绿植,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身在其中,鼻尖都是草木和泥土的清新,好似不在喧嚣的都城,而在远山深处。

走出这片林子,再绕过一段曲曲扭扭不过足宽的小溪流,再往前便是茝蕙说的大湖和曲水了。

那湖看着极广,湖面上还有几艘小船在荡,船上有船娘撑着篙子带着几位衣着华丽的姑娘。

湖边有零星巨石,曲水的水边从这些巨石之间蜿蜒而出。曲水不宽,大概也就是成年男子一跃之力。两边有男有女,或依巨石,或靠小几,或盘膝于蒲团。

“你们若想去曲水便择一处空处让丫头们摆好器具即可,若不想去,那亭子也不错。”茝蕙说的是湖上的亭子,那亭子一边可以赏湖光秋色,一边也可观战流觞曲水,上面已经有好些姑娘在那里了。

这家里这么些客人,没有人叫主人家一直陪着的道理。探春见迎春不说话,便在衣袖的遮掩下拉了拉迎春的衣摆,迎春抿了抿嘴角扶手做礼:“今日人多,姐姐不必理我们,我们自己去瞧瞧,姐姐去忙自己的吧。”

茝蕙见她这么说,便道:“那妹妹们自去,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只管叫丫头来寻我。”

说完话,两边又各自行礼,这才散去。

“我瞧见牛家的二姑娘在上头,咱们上去找她们吧。”探春看见了往日有交往的牛家的姑娘,还有八公中的其他几付的姑娘也有在那里。

贾母这一两年交际多了,带着府里的姑娘也也多见了许多人,这亭子里的女眷,只要是勋贵府上的,都是认识的。

荣国府的几位姑娘过去,立刻就有理国公柳家的女儿和他们打招呼:“快来这里,我就说你们定是要来的,也到了时间了,赶巧一抬头你们就来了。”理国公家的姑娘柳芳是她这一辈唯二的两个女孩,另一个是她的庶妹,边儿上的柳柒。庶出的柳柒不如柳芳活泼,只是温柔的笑了笑,并不搭话。

几个姑娘坐下,齐国公府上的陈家姑娘便对探春道:“你快来我这里,你上次同我说的样子,我试了试,很好看,但是我又换了两张颜色,那荷包就更好了,你来我这里,我说与你听。”

探春笑她:“你着急这样子,怕我跑了不成,我一个收礼的都不怕你送礼的跑,你送礼的还怕什么。”

“你这嘴可是巧。”宝钗指了指探春,笑她。

镇国公牛家的牛清拉了宝钗,问她:“咱们上次看戏,你同我说的本子,我回家让他们去找,竟没找到,你那里可有?我使人去抄一本回来。”

“那是江南的小本子,本来就传得不广,我那里倒是有,你也不必来抄,我使人给你送过去就行。”宝钗道。

牛清高兴,又指着流觞曲水的人道:“他们爱些诗呀词呀的,我就爱看些话本子,我娘还不爱让我看。你也别下次送过来,等我下次去荣国府,你再给我。”

“他们谁赢了?”黛玉指了指下面玩曲水的那些人。

牛清看了一眼,道:“哪里有输赢,不过我看着尽头那里的蓝扇男子,前面一点的木簪男子和旁边那个带着玳瑁的姑娘喝得多些,我看着都谢了好几次盏了。”这曲水有各种规矩,但大不离的还是接诗词,接不上就喝酒,称作谢盏。

缮国公家里石春年对黛玉道:“你别下去,下面玩的都是走文官路子家的,说是习文者豁达无拘,但我瞧着他们个顶个儿的心眼儿小。”说着她指了指一个靠在巨石上正休息的翠色衣裳姑娘,压低了声音道:“就她,太常寺卿家的幼女,常晟。”

“晟?”连迎春都奇怪了,看大家都看她,又道:“怎么是个男子的名字?”

石春年笑笑,解释道:“听说十分有才华,三岁就能完完整整的背出三字经和千字文,五岁会作诗,她家本就是走举业的,见她这般才华,就给她取了男子的字。好多人说她是什么京里的第一才女,凡有她的宴会,必定传出她的好诗好词来。”

说完这话,她突然又笑出声,继续道:“可今天,我瞧着,她好几句都没接上,便是接上也牵强得不得了。瞧见这头的月色长裙了吗?国子监司业家的女儿,今日出了好些句子,引人惊叹,想是盖过了哪位常姑娘的风头,那常姑娘的眼刀可飞了好多过去了。”

宝钗探头看了一眼,又顺耳听了两句国子监司业家的女儿的词,心里掂量了一番,也不过如此,不提自己,不提黛玉,便是同惜春、迎春比较,也不过是伯仲之间。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到底是个玩乐,也不必当真。咱们看看热闹不好吗?”她这话说得古里古怪,却十分和在座大多数姑娘的心意,众人也就浅笑看戏了。

要说这里最有才的,便是薛宝钗都不能否认是黛玉,但在座都知道,黛玉并不只论诗词,她更擅长的是治经,因此并不拿黛玉去和下面作诗赋词的人相提并论。

只是不提于口,心里却是忍不住要吧比较比较的,两厢看过,文臣家的姑娘们总说他们勋贵家的没底蕴,不知道知礼,如今看来,他们也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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