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茉莉赶来时,楼里楼外站了不少人。

她有一肚子责备的话想说,看到盛锦憔悴的脸色和脖子上鲜红的掐痕,只剩心疼。

盛锦和夏末被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钟以柔已经被抬上救护车,金茉莉只来得及瞧见一片沾满血污的白色裙角。

整个屋子混杂着浓重刺鼻的气味,血腥,酒精,中药,以及一点点似有若无的花香,所见之处一片狼藉。

金茉莉看得心惊肉跳。

三个高大的救护车员工在卧室,低声齐念“一、二、三”,费力搬动躺在地上的男人。

盛锦睁开眼,小心翼翼地问:“妈妈,我是不是又在莽撞?”

金茉莉听着她有些喑哑的嗓音,将泪意憋回去。

“乖,我们先去医院。”

*

夏雄杰和钟以柔都在急救。

金茉莉付了所有费用。

社区的人赶过来,要将钟以柔的手术费用还给她。

本来今天钟以柔就是要来医院做手术的,他们家情况困难,社区帮助筹的钱,谁想到夏雄杰听闻了消息,打上这笔钱的主意,要拿了去和外面的狐朋狗友继续喝酒鬼混。

夏雄杰长期酗酒,早就产生了轻微脑出血,盛锦砸的那一下不痛不痒,没那一下,也是时候出事了。

应该说多亏盛锦砸的那一下,让他及时被送来医院,有机会抢救下一条命。

关于这个千疮百孔的家庭,他们不好评判太多,金茉莉却也不难听出其中数不尽的糟心事。

盛锦躺在病床上,并没有什么睡意。

她在偷听金茉莉和别人说话。

“孩子父母现在情况都比较危险”

“是啊孩子还这么小,如果没有母亲陪伴着长大,太可怜了”

“等孩子醒过来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孩子父亲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盛锦听得很苦恼,更加不想乖乖躺在床上休息。

金茉莉说完话,进了病房,悄悄拉开帘子,想看看盛锦情况,正对上盛锦睁得圆溜溜的一双眼睛。

“不舒服吗?”她压低声音。

又轻轻掀开另一边隔帘看了看。

夏末还在睡着。

盛锦很低落地问她:“为什么夏末妈妈不能陪夏末长大,她是要死掉了吗?”

金茉莉没想到她都听到了,微怔片刻,俯下身亲亲她的额头:“不会的,夏末这么乖,她和她妈妈都会一直好好的。”

盛锦从来没被金茉莉骗过,金茉莉总是说到做到,所以她很快放下心来。

她又问:“那个坏蛋真的是夏末的爸爸吗?”

金茉莉越看女儿这股傻劲儿越觉得可爱,忍不住伸手捏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小傻子,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盛锦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又忧愁起来,“我把夏末爸爸打晕了,夏末会讨厌我吗?”

金茉莉想了想,说:“那你就好好地、诚恳地和她道歉。”

盛锦期盼地问:“道了歉,夏末就不会讨厌我了吗?”

金茉莉思考了很久才柔声回答:“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先试试。”

医生在确认盛锦没有任何问题后,金茉莉准备带着盛锦出院。

盛锦不愿意这么快就走,她想等夏末醒过来。

刚好盛如诚死活不放心,非要把盛锦带着去里里外外做检查。

金茉莉这时候也不好像平时那样阻止他溺爱盛锦的行为,由他去了。

她把盛锦交给盛如诚,一个人先行离开。

盛锦做完一整套检查,回到病房,乖乖坐在夏末床边,支着下巴看她。

夏末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两只煽动翅膀的小蝴蝶。

盛锦忍着手痒,不敢乱碰,唯恐碰坏了她。

过了不知道多久,夏末睁开了眼睛。

盛锦连忙在椅子上坐好,不安地挠了挠下巴。

夏末的目光有些涣散和恍惚,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时间是倒退的,经历完全部的这些不快乐,最后她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在妈妈充满乳香的怀里睡觉。

她以为自己还睡在妈妈的怀里。

直到看见脖子上带着伤的盛锦坐在自己床边。

这里不是妈妈柔软馨香的怀抱,是冰冷的病房。

“盛锦谢谢你。”

她望着盛锦,低声开口。

盛锦的眼睛亮了起来。

太好了,夏末没有讨厌我。

她非常小心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夏末脖子上变紫的指痕,问:“你疼不疼?”

夏末摇摇头,顿了顿,又点了下头。

盛锦的嘴瘪了瘪,鼻子有点发酸。

夏末摸摸她的脖子,也问她:“你疼不疼?”

盛锦摇摇脑袋,想起来什么,站起来,俯下身去,学着金茉莉的样子,亲了亲夏末额头。

夏末愣了一下。

盛锦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飘向一边:“因为我很强壮,所以我不痛。妈妈说亲吻能给人力量,但是不要随便亲吻,只有虚弱的时候才有用。”

她又摸摸夏末脸上的伤痕,“我也想让你变得非常有力量。”

夏末睁着一双大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两人都只是皮外伤,很快让出了病床。

盛锦又被盛如诚带去做最后一项检查,先一步离开。

夏末和她说再见,由护士牵到钟以柔的病房。

“小朋友,你爸爸就在隔壁病房,看完了妈妈,你也可以去看看爸爸哦。”护士说完,转身离开。

钟以柔的手术很成功,暂时脱离了危险,病房里有社区的一名义工在照看着。

夏末踮起脚尖,朝里面看了一眼,转过身,朝旁边的另一间病房走去。

这间病房躺着依旧昏迷中的夏雄杰。

温柔甜美的护士姐姐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小朋友,别怕,爸爸会很快好起来的。”

夏末没说话,看向夏雄杰脸上戴着的那个透明的罩子,还有病床边很复杂的仪器。

护士姐姐顺着她目光看去,“那边的设备不能乱碰哦,不然爸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留在这里陪爸爸,有事就按床边那个按钮,好吗?”

夏末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护士离开后,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夏雄杰躺在白色的床上,经过清洁的身体变得很干净。

夏末隔着一段距离,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即便人事不省,那块巨大的身体依然给人带来压迫。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要靠旁边的器械维持生命。

医生说,夏雄杰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也可能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痊愈过来。

像以前一样,像昨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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