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安带人鱼贯而入时,周行雨正昏昏欲睡。院里野鸡吵得可怕,等他不情不愿睁开眼,面前竟是一张熟悉的俊脸!

楚照安!男主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还没来得及张口,腰背后颈就被人环抱了,他整个人陷入楚照安宽大的怀抱里。

“没事了,没事了……”

能有什么事?我吃好住好的。楚照安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刻两人相逢在牢里。

楚照安抱着人好一会儿,等心安了,才发觉周行雨穿的是别人的衣裳,睡的是别人的床,身上也是一股陌生艾草香。他皱起眉,捞起周行雨腿弯就要把人抱走。

“不怕啊行雨,我带你回家。”

“我怕什么?”周行雨熟练拿手环他脖子,小脸搭在他肩膀上,眼睛忙着找人,“丁铮呢?安哥哥你没见到丁铮吗?”

“你找他做什么?光是拘禁周家少爷,已经够他在牢里待一辈子了。”楚照安声音冰冷,眼里都是暗沉。

“错了错了!”周行雨急忙开始解释,焦急担忧的模样落在楚照安眼里,无比刺眼。

周行雨解释地口干舌燥也没见楚照安搭话,他被放在马背上,楚照安正要跨坐到他身后。

“丁铮在哪?”周行雨挺直腰杆,小脸摆出正色,“你说话。”

“杀了。”

“什么?”

“我若是把他杀了,你当如何?”楚照安抬头与马背上的人对视,眼神无波无澜,好像杀人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撒谎,反派生命体征还在。】

周行雨觉得眼前这人陌生极了,心中一片冰凉,不管不顾便翻身下马,楚照安甚至来不及阻止,平时路也不愿多走的人,此刻竟铆足全力往外跑。

周行雨那小胳膊小腿,怎么跑得过楚照安?不多时便被人从后边大力抱住了。他发力挣扎,脸蛋憋得通红,觉得头晕眼花,随后便脱力发软,彻底失去意识。

楚照安确认怀里人无事,便抱着他翻身上马。院门外的士兵牵着锁链,锁链那头是蓬头垢面,手腕嘴角都是血污的丁铮。

方才还低头不语的人,在见到马背上无知无觉的周行雨时,突然开始挣扎,下一刻又被左右士兵猛地按倒在地。

“他怎么了?”丁铮自地面抬眼,面目狰狞,竟都是凶狠杀意。

“带回侯府,先关起来。”楚照安骑马路过,不回答,甚至没施舍他一个眼神。

楚照安和周行雨第一次遇见,是在他被那所谓的皇舅舅打发来卞城的第一年。那时他不过十六,心高气傲,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变故,于是终日颓丧,怨天尤人,好不落魄。

那日楚照安挥退所有随从,提了烈酒来到运河边,以往的天之骄子一夕之间便丧父丧母,那仇人发配他远离京城,除了从母亲那处继来的爵位,他一无所有。

他多恨呐。春日暖阳照在身上,他也只觉冰凉。他发誓要回到京城,发誓要向那人复仇!他眼中都是黑色,冰冷地像凝了整个冬天。

下一刻,肩膀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

“纸鸢!”远处传来谁的呼声,清脆地像琉璃撞了珍珠。

楚照安捡起脚边那只白色纸鸢,上边是谁自己画的图案--圆头圆脑,像猫又像熊,很奇怪。

“哥哥,那是我的纸鸢。”

抬头才发现,走近的是位少年,十三四岁模样,面颊柔软,眼神水灵,干净透彻,一笑便是万物生长,春天一样。

楚照安呆呆还他纸鸢,不知自己此刻酒气冲天,邋遢至极。

少年接过纸鸢却没走开,一双大眼睛毫不遮掩地往楚照安脸上瞧。楚照安第一次被人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想低头。

“要和我们一同放纸鸢吗?”

“什么?”

少年又重复一遍,语气柔软地不可思议。

“为何?”

“因为哥哥看起来很难过,”少年眨眨眼,“要哭了似的。”

与其说是一同,倒不如“陪”,多数时刻楚照安都只负责跑来跑去替那少年捡线捡纸鸢,比萍儿更像丫鬟。楚照安却心甘情愿,只要少年朝他一笑,就觉得无比温暖,像拥抱了整个繁喧春天。

这让他怎么愿意放开手?

周老爷正坐堂上,一改平日慈眉善目的模样,要楚照安放了丁铮。不仅要放,还得把人送到周府,送到周行雨身边,让他冲喜,同他的行雨成婚。

“但凡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如此不顾雨儿意愿。”周老爷声音疲惫,他也不过是位希望孩子健康的老父亲罢了,“侯爷也知道冬天对雨儿来说有多难熬,那是连命也要去掉大半条的。”

“我自己的孩子我当然心疼,但只要他能好好地活下去,被他记恨我也无所谓了。”

周老爷踱步至楚照安身侧,安抚一般轻拍他肩膀,千斤的重量。

“侯爷既是雨儿好友,定然也是明白我的。这丁铮我这便带走,不用多久侯爷便可来吃喜宴了。”

周老爷走后,楚照安站在原处不知多久,以往总是挺直的背脊微躬,像是被什么压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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