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石门被粗暴地摧毁,正在打坐的李莫愁乍然惊醒,她凝神望去,见一个高大臃肿的黑影矗立在通道之中。
黑影渐渐靠近,李莫愁认出来这个人,她暗暗纳闷,洪凌波不是说薛恒要七日满了才能出关么?她望向薛恒身上,只见师妹负在他背上,露出光滑的肩膀和锁骨……李莫愁瞳孔微缩,这两人如此贴在一起,不嫌过分亲热了么?
她难以置信,原本喊杨过小白脸,说他跟师妹如何如何,她自己其实只信一分,剩下都是故意拿来激怒杨过的。而此时看到薛恒和小龙女才认识便这般亲密,李莫愁才渐渐说服自己,可能杨过跟小龙女的关系真没那么简单。
李莫愁行走江湖多年,心狠手辣又见多识广,猜测人心只管往坏了想。想到这一节,她抬头望着薛恒,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道:“我就说我这师妹水性杨花,看来果真不错。”
这是薛恒听到的第一句话,当场气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冷着脸问道:“你做了什么?”随即他看到躺在地上的杨过,只见杨过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你杀了杨过?”薛恒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莫愁。
李莫愁道:“不知道。”
薛恒握紧玄铁重剑,缓缓靠近李莫愁:“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他的声音透露出阵阵杀意,几乎如实质般,气机锁定李莫愁,她顿时感到呼吸一滞,“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该挑战我。”
李莫愁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背上贴着自己师妹,跟自己的徒弟有另一层关系,竟然还会如此威胁自己,她刚想嘴硬,在黑暗中忽然看清了薛恒的眼神,不自觉就开不了口,一股无法抗拒的绝望和恐惧逐渐笼罩下来。
“我……我什么都没做,我点了他穴道,他受不了可以说话,可他一动不动,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李莫愁摇头,面露不豫。
薛恒将信将疑,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会变冷?”
李莫愁大感冤枉,原来薛恒把这事也赖她头上了,她大叫道:“什么都怪我?怎么变冷我哪知道?这古墓我师妹最熟悉,你不问她跑来问我干什么?姓薛的,你别以为武功高就……”她说不下去了,玄铁重剑在刹那间抵达她的眉心,带动的劲风吹起鬓发,连鼻端的空气都被驱散了。
但真正面临这一剑的时候,她内心反而平静了许多,李莫愁人生中见惯风雨,受尽冷眼嘲笑,更被人有过偏见和误解。所以她心狠手辣,却又自怜自伤,杀人之际也要念: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原来我就是要等这一刻么?李莫愁在心里自言自语。
剑尖抵在眉心,她先是闭上眼睛束手待毙,见薛恒迟迟不动手,才缓缓睁开眼,直视薛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道:“武功高也没什么了不起,你杀了我罢。”
见她这理直气壮地模样,薛恒倒有多半相信不是她制造的寒气了,想来李莫愁应该也没这种本事。既然寒气不是她制造的,那么后来许多事也就不该她背锅,薛恒的怒气消散大半,但杨过的事不能不问,他道:“你对杨过做了什么?”
李莫愁发了狠,竟干脆一心求死,道:“我杀了他。”
薛恒无语了,暗暗有些不满李莫愁的蛮不讲理,他伸手点了李莫愁穴道,自去查看杨过情形。二人擦身而过,李莫愁注意到小龙女情况很不妙,厉声问道:“你对我师妹做了什么?”
“你师妹是被你害的。”薛恒头也不回的答道,随即费劲地蹲下,伸出手指触探杨过的鼻息。
感受不到任何呼吸……
真的死了?薛恒大感震惊,神雕第一主角,不能就这么没了吧?
他伸手去触摸杨过脖子上的动脉,过了一会,才渐渐露出放心的神色,他的脉搏很微弱,但仍然有规律,在平稳跳动。
“你点的什么穴道?”薛恒问。
“你武功那么强,不会自己看么?”
“李莫愁!”薛恒怒吼。
看着他生气,李莫愁原本还想嘴硬,不知为何忽然心软下来,道:“天突穴、五枢穴。”
薛恒听到这不禁叹息道:“李莫愁,你好狠的心肠,若点你这两个穴道,你可经受得住?”
李莫愁哈哈大笑两声,道:“江湖上叫我赤练仙子,你道是白叫的么?”
薛恒不想多说了,伸手在杨过天突穴和五枢穴各运指力,以弹指神通指力配九阴真经解穴之法,灌注两道真气进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杨过的脉搏渐渐有力起来,只是神色还不见好转。
薛恒心下一沉,这年头也没什么仪器,杨过为何一直不醒,可真是难以想明白。他拉起杨过的肩膀,让他半依靠着自己,缓缓将真气渡到他心脉中去。
杨过在电光火石间真开眼睛,“咕”地一声,双掌平推,击向薛恒胸口。
事起仓促,薛恒全然没料到竟会出现这种事,另一只手反手横劈,一招只有半成功力的神龙摆尾迎击上去。
“砰”地一声,杨过击翻在地,平着滑行了三米,他这才“哎哟”一声,叫起疼来。
薛恒检查自身,也只有一点真气受阻,顺了口气便即无碍。
李莫愁睁大了眼睛,暗骂杨过这臭小子真是滑头,若刚才是自己给他解穴,恐怕这一掌就得自己受了。
原来杨过从小练习蛤蟆功,蛤蟆功需多年积蓄劲力,而后威力巨大,故能让欧阳锋稳坐五绝之西毒。想蛤蟆之为物,也是在洞中冬眠,积蓄精力,而后一朝出洞,神完气足。因此蛤蟆功也有假死的法门,杨过被点中穴道时便打定主意,积蓄劲力,待李莫愁解穴之际便一掌推出。虽未必能取她性命,要伤她还是没问题的,届时再伺机逃跑。
只是没想到,推出去的一掌竟然会对准薛恒。在地上滑行了三米后,被李莫愁踢断的肋骨错位,这才出现剧痛。他捂住心口,心里却想,难道我已经躺了七天么?否则薛大哥怎么出关,姑姑呢?
他抬头望向薛恒,忽然黑暗中他见到薛恒背上似乎还有一个身影,他喊道:“姑姑,是你么?”
小龙女尚处于昏迷中,听到这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场面有点尴尬,但薛恒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杨过,你知道为什么变得这么冷么?”
杨过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这两年从未冷到这步田地。姑姑呢,你背的是我姑姑么?”他说着要撑着站起来,强忍着肋骨错位,勉强扶墙站起,已痛得直吸凉气。
薛恒道:“是,她听说你被李莫愁所困,怕她伤了你性命,便强行中断疗伤……”
“不!不要中断,不要!”杨过听到这里便忍不住大喊,走到薛恒面前,看到小龙女如一个初生婴儿般趴在薛恒背上,二人坦然相对。
“她体内寒气突刺,体外犹如冰窖,若不这样做,她立时便死了。我在运真气,若真气不足,她的寒气也要反噬我。”薛恒道。
杨过此刻感受到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愫,既痛苦万分又无可奈何,同时还隐隐钦佩薛恒的内力深厚。两人挨着的地方一直在蒸腾出热气,证明薛恒所言非虚。
可他又极度痛苦,那种痛苦他说不上来,还带着一阵怅然若失。他有限的生命里常常受人欺负,除了生存之外,很少有问题还需要他绞尽脑汁。
关于男女之事,他只有懵懂的冲动,却又浑然不知。胸口像是被一团湿巾帕捂住了,一阵一阵地难受,他不明白这个难受的根源是什么。
“姑姑要死了么?”他哽咽着问。他很奇怪,自己内心关于姑姑要死的痛苦,竟然被另一股痛苦冲淡了。悲戚地看着小龙女,却哭不出来。
他想说姑姑死了我也死吧。可这话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又像是一条无人要的野狗了,姑姑死了关他什么事呢?
他在极度痛苦中反思,反复审视自己,但他的生活阅历太少了,什么也不懂,也想不明白。
薛恒宽慰道:“她的性命保住了,只要找出墓室中寒冷的根源,如果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换个地方住,没有这么冷,她就能活下来。只是再也不能练武,身体也虚弱,恐怕以后会经常生病。”
想了一下,薛恒决定还是补充道:“事急从权,我这样做是迫不得已,我和你师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虽然没到最后一步……如果你不介意,我会正式迎娶你师父过门,只要你不反对。”不是完全垂涎小龙女的美貌,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如果不先把话放出来,万一小龙女醒过来寻死怎么办,万一李莫愁出去乱传导致小龙女名节受损怎么办,只要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大宋男人,这话就必须说。
“我反对!”杨过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呆住了,想不出理由自己为什么反对。
李莫愁这时却看出了端倪,厉声追问道:“你喜欢你师父,是也不是?”
“我……我……”杨过茫然无措,不知怎么回答。
“我早就知道你俩在古墓中朝夕相处,孤男寡女,难免要出点事,你师父拼着功力尽失也要救你,你又反对你师父嫁给别人,你想自己娶你师父,是也不是?”李莫愁又追问,最后还补充道,“你俩真是好不知廉耻!”
“不!”杨过大惊,心想若否认地慢了一步,姑姑的名节恐怕就要毁在自己头上了,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不!我不喜欢她,她是我姑姑,是师父,我敬她爱她,当作师父一般敬她爱她,绝不会娶她,你别乱说!”
李莫愁冷笑道:“那你干嘛不准她做你嫂子?”
“行了行了,这事不要再谈了,”薛恒打断,“一切等龙姑娘醒过来再做决断。”
李莫愁闭嘴了,杨过也闷闷不语,薛恒想起一个物事,问道:“听说古墓里有一块寒玉床,它在哪?”
杨过点点头,道:“跟我来。”
薛恒路过李莫愁,道:“寒气不是你做的,你也没杀杨过,我冤枉你了,对不住。可你师妹却被你害苦了,或许这辈子没法修炼内功,以后你就别为难她了吧。”说罢伸手给她解开穴道。
李莫愁行动自由,凑近薛恒身边,凝视着熟睡中的小龙女,见她面容憔悴,梦中仍紧蹙眉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再也不发一言,后退几步,飞身掠去。
这一趟她来已经拿到玉女心经,目的达成,按说应该高兴,可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想起自己最后对杨过说的那些话,心里自己对自己说:我喜欢谁可也没能跟他在一块,干嘛要让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眨眼间已到了古墓出口,温度逐渐降下来,恢复正常。此时已经是薛恒进入古墓的第三天中午,外面出了太阳,甚至感觉暖洋洋的。
出口坐着一个人,抱住膝盖在那里睡觉。李莫愁早猜到是洪凌波,走近一看果然是她。玉女心经已经到手,这武功需两人合练,洪凌波再合适不过。陆无双不行,那丫头恨自己恨得要死,自己和洪凌波练功之际若是被她打扰,恐怕我师徒二人死无全尸,回去干脆直接杀了陆无双吧。
想到弟子终究没有因为怨恨自己而独自离开,而是在这里静静等候,李莫愁心下欣慰。
“走吧。”她轻轻踢了洪凌波的小腿。
洪凌波渐渐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看到师父,本想便即起身跟着离开,但她脑袋逐渐清醒,想到这些天的遭遇,便道:“师父,我还是留下来吧,薛恒的武功我还没学到呢。等我学会了,那时再来江南赤霞山庄找您。”
李莫愁微微一怔,明白以后洪凌波跟自己彻底不是一条心了,她感到嘴角一阵苦涩,本想发怒,却无怒可发。她想如果薛恒那一剑没有停下来,而是刺破她的眉心,就一了百了了。
哼。
她心下冷笑,骤然出手,“砰砰”两声,分别击在洪凌波丹田和右肩,微笑道:“依我看你还是也受点伤让他给你疗伤罢,最少你也能学一套九阴真经的功夫,好兑现你的诺言。”
说罢她放声大笑,飞掠出古墓。
洪凌波嘴角溢血,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强撑着,扶着墙一步步往里面走。
随着脑袋越来越昏,视线模糊,她想一定要赶在昏迷前走到古墓里,否则便真的没命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薛恒惊讶地说道:“这就是寒玉床么?”
眼前这哪里是床,整个墓室都结了薄薄一层冰,温度比外面更低,估计起码在零下20度以下,没准零下30度都有,他运转起内力要维持足够高的体温,已感到越来越吃力,小龙女的呼吸也变得更加微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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