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六安带着敖岚三人走近寨子,老远见大当家李祝领着妻子杏溪,带着一众兄弟在河对岸翘首以盼。

见到他们马匹,李祝扔下身后的妻子弟兄,“蹭蹭”跑过来,朝着轿子就拜:“李祝参见公主!”

敖岚被武德儿和杏溪扶下来,上前扶住李祝的胳膊,李祝羞愧不起,垂首自责:“公主,您受苦了!”

说着不由得咬牙恨恨不已。

若那夏太子真心待公主,公主又怎会舍了孩子逃出来,他不敢想象公主这六年经历了什么。

只恨自己无能,没有实现保护好公主的诺言。

敖岚眼眶发酸,将他扶起,“起来说话。”

李祝这才红着眼站起来。

李祝妻子梨漫也赶过来拜见,主仆三人阔别六年后再见,又是激动又是伤感,心情复杂难言。

三人执手,眼中泪水盈盈。

见武德儿和杏溪仿佛不认识他们,李祝和梨漫不由得惊诧,疑惑的望向敖岚,“公主,武德儿和杏溪怎么了?”

当了外人的面,敖岚不便多说,只说:“受了伤,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梨漫自小在宫廷内陪敖岚长大,皇室丑闻屡见不鲜,听此便大体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李祝也是如此。

夫妻二人望向失去记忆的昔日伙伴,心中不是滋味,上前搂了两个旧伙伴,拥着敖岚上了山寨。

*

天幕低沉,铁块般的乌云压顶,跟远方山峡连在一起,像铁笼一样将京城围住。

皇宫内的氛围如同这阴沉的天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英侯世子夫人萧碧水进宫陪姝妃娘娘时,只因笑了几声被太子遇见,不仅被女官击面训诫,还被夺了诰命夫人之号。

宫内人人自危,庭院内走动的人都不敢停下说话,有事外出过街鼠般匆匆走过。

让人不由得怀念太子妃在的时候。

书房内光影暗沉,却没有点灯。

穿玄色窄袖蟒袍的男子身影颀长,被暗色包围,周身低沉的气场与这暗灰的光影融为一体,像一团搅不开的暗雾。

唯有发顶的镂空金冠和外袍上绣的金线,在暗处闪着明黄色的光,彰显着最尊贵的身份,令这沉闷的书房有了一丝生机。

新任暗卫统领郑垣进来,见太子殿下站在书桌旁,背对着他,手上拿着一本佛经在看。

他有些讶然,毕恭毕敬朝太子的背影行礼,“殿下,娘娘出了峄城便没了踪影,也并未进南越国,属下猜测应是进了夷山。”

呼雅泽凝眉,长指抚过佛经上的娟秀字体,声音冷寒的没有温度,“搜山。”

夷山大小山峰几百座,连绵不断,横穿夏国、南越和苗寨,山中终年雾气缭绕,蛇虫鼠蚁众多,气候说变就变,是一道天然屏障。

正是有着这山“护体”,几百年来南越才一直未被中原收入囊中。

如今,太子殿下下了令,郑垣自知身负重任,心中却也暗暗期待,深知若他办的得力,便会得太子青睐,自此官运亨通。

书房重回宁静,呼雅泽坐在雕花椅中,一页页触摸着敖岚写的批注。

桌上摆着那对白玉兔纸镇,好像自从他送给她起,它们就被摆在这个地方,从未动过。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到处寻了一遍,果然是没有。

她将李汶杉雕的那对黑玉纸镇带走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李汶杉送她的那幅自画像。

她什么都没带走,包括孩子,却记得带这些东西。

她那个未婚夫的定情信物。

呼雅泽那血淋淋的心口处仿佛被人猛然击了一掌,终于从浑浑噩噩的伤痛中醒过来,猛地将那佛经掷了出去。

他内功深厚,又愤怒至极,那佛经砸断窗棂飞至院中,“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窗外的侍从吓得跪了一地。

他魔障了一般,又冲回卧室,将他每晚抱着深嗅的被褥和兔型抱枕一把抓起扬到地上。

一个极薄的方形盒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手上一顿,拾起来打开,见里面结构如蜂巢,每个巢中都放着一粒药。

已经空了许多。

他放在鼻下闻了闻,旋即猜到了什么,命人叫宋玉来。

宋玉来了先是闻,觑着太子骇人的神色,他明明确定又不敢轻下结论,捻开一粒又闻又尝,最终硬着头皮道:“殿下,这应是节育之用。”

呼雅泽眸色瞬间血红,太阳穴处绷起一根粗筋,大手青筋四起,“啪”一声将那木盒捏成了粉末。

重新同/房后,他次次落在里面,她肚子却从未有过动静。

他心神都被敖岚抓住,为她患得患失,成日里被她弄得神魂颠倒,都从未想过这件事。

现在来看,对他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小看了敖岚。

在与敖岚生母华阳夫人打过交道后,他还暗自庆幸敖岚性情单纯,不随其母,如今来看,敖岚也生性隐忍,外表和善,内里冷如刀锋,与其母不相上下。

呼雅泽摸向玉带上挂着的凰佩,神情阴寒,自言自语道:岚儿,你既然如此无情,就别怪我无情。想与我玩捉迷藏,我奉陪到底。只是不知你能否担起这代价。

*

山寨的祠堂中,不仅供着李祝的祖辈父辈,还给堂兄李汶杉和敖岚胞弟九皇子敖霈都立了牌。

敖岚凝视着这两支牌位,心中既感激李祝暗中所做的一切,又为这两位早逝的至亲男子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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