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众人都有些倦了,未多做停留便各自散了,黎岸心中却仍是隐隐惦记着那首词,一路上默然不语,杨静好最先觉察到了,但直到回了府才问了出口,黎岸也想听听她的看法,便如实说了。

听她说了那首诗,杨静好也细细地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倒没说什么坏事,不过你可信这些么?”

“信与不信又如何,我只是觉着,若能真有个登上蓬莱的结局,也不枉是一件好事。”

“你莫要多心了,你年纪尚小,那些事日后再烦恼也不迟,这是你回府要过的第一个年,和家人欢欢喜喜的不是一件好事么。”杨静好劝慰道。

黎岸看着她,想起她的家事,不免替她难过起来,又不愿让她觉察了伤神,便笑着说道:“我知道了,静好姐今日和表姐抓贼辛苦了,也早些去休息吧。”

“呵,说起来,我倒觉得你那表姐还真是与你的性子完全不同,不过,可比你有趣多了!”

提起简容熙,黎岸自是要说好话的,“表姐性子自是好的,我印象中表姐便是如此,这些年了,倒是不曾变过。”

“能保持那赤子之心这些年,也是不容易,算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杨静好点点头,若有所思。

“简家在江南也是大家,表姐日后……唉,想这些也无益,静好姐,你与她投缘自然是好的。”说着,黎岸又忍不住叹口气:“呵,现下的生活真是惬意,只也不知能有多久了。”

“王爷提起让你回紫鸣了?”

“父王倒是没有明着说起,可这归期总是要至的。再者说来,现在的惬意虽然舒服,却总该居安思危才是。”

“什么居安思危,你呀,就是过不惯这人伺候的贵公子日子!”杨静好见她有些感伤,便故意笑着叉开了话题。

黎岸怎会不知她的意思,也跟着笑了笑。

气氛缓了下来,杨静好想了想又问道:“今日既然把这话提起来了,我们便也好好说说,也解一解我这心里的困惑。”

黎岸眨眨眼睛,没有反驳,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是困惑不解,静好既然愿意和她聊,她更是求之不得,憋在心里多年的苦闷,总该要发泄的。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王爷给你这样一个身份,必然是对你有所期望,可是,他到底再期望什么呢?”

黎岸苦笑,“我怎知道,可是如今看,这事和皇上,楚王爷都脱不了干系,我也揣测过过其中瓜葛,说来也有几分妄断。”

“说来听听,我也与你分析分析。”

“如今朝中格局我也有所了解了,当年皇上自齐地起兵,推翻昌和废帝,继承大统。可是新组建的朝廷是很复杂的,其中有前朝旧臣和齐地入京的嫡系。而这齐地成分也十分复杂,有文武之别,这两派与旧臣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皇上当年所封的定和王公孙贤,便就是祖籍京城的贵族世家,这与楚王爷还有父王都不同,同时公孙贤也是军方的权臣。自皇上登基之后,这几方势力暗地里风云不断,争斗不休,齐地文臣们成的冀党不满军方手握大权,齐地官员又十分排挤前朝势力,互相纠缠,又互相牵制。其中公孙贤是众矢之的,皇上初登基,这形势便越发混乱,这一乱相最后因为公孙贤的谋反罪而告一段落,才慢慢过渡到当下的表面稳定阶段。”

“这里面的关键人物就是定和王公孙贤,他被定谋反罪,诛灭三族,本人也失踪,可临安军随之叛乱,父王奉命平叛,此事之后军方势力和前朝势力都大受打击,局面并未得到和缓,直到皇上提拔郭仲陵,给他兵权。郭家是京城旧臣,又与冀党走的亲近,皇上此举其实是在缓和这里面的关系,实际上这次皇上选择的是冀党,选择的是治国的文臣。郭仲陵进了军方,和公孙贤拜把子的父王与楚王爷便随之隐退,父王当年主办公孙贤一案,交出兵权后依然受到重用,但楚王爷却就此退出朝堂,再不问政事。”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黎家便有了我这个捏造的‘嫡长子’,随之父王娶了姨娘,与楚家联姻,送我到了紫鸣。”说道这里,黎岸又忍不住自嘲起来,“一个穿着裙子的小丫头刚刚进府,还不及见到父母,就糊里糊涂地被换了衣服连夜送出家门,这便是八年。”

杨静好听得心里一酸,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黎岸心里的苦楚,其实她根本无法感同身受,既不能,又何苦去做那些苍白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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