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游半日所有人都满载而归。

待受过了所有小辈们辞行礼数后,赵云兮手里捧着一个比她脸还要大的大莲蓬,终于想起来她今日游湖的目的。

猛地往身后看却是空无一人。

那么大个北齐王女怎么就不见了?

赵明修站在她身旁,垂眸看她带着几分明知故问“姑姑在找谁?”

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还有她从前习以为常闻惯了的冷香。

那像是冬日里的太阳,虽然瞧着热烈却没有什么温度。

但是只要看着它,就好像能感受到温暖。

她用余光去瞄身旁人。赵云兮心脏突然大跳了一下他们二人离得太近了,中间隔了不到半人宽,若是从前,下一刻她便能伸手抓住赵明修的衣袖。

不行如今同从前不一样了。

她不能再随意去抓阿洵的衣袖。

他们二人再也回不到天真无邪的童年时光。

他们应该保持距离。

她心里头却忍不住的开始失落。

为什么非得走到这一步呢?

她捧着莲蓬往旁走了一步状似不经意般的行走,而非是躲着人“那是当然她是我请来的客人,如今人不见了,我当然要过问。”

她自以为自己的举动很是寻常。

可没想到,赵明修随着她的步伐也朝她走了一步比之先前更近。

赵云兮吓得一抖,赶紧再往旁移,只是她每走一步身旁人便跟上一步,一边走一边风轻云淡的解释。

“半个时辰前,姑姑拿着长杆非要自己动手摘莲蓬时,王女就已经因为晕船先行离去。”

这人自己玩的起兴,非得亲自动手使长杆勾莲蓬,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她终于有了些模糊的印象。

那时,她同几个小侄孙女一同摘莲蓬,鸣音是在她耳边提了一下北齐王女晕船不舒服,所以先回去休息了

她颇为惭愧,她都多大年纪了,怎么玩性还是这般大,连正事都给抛在了脑后。

终于走到马车旁,赵云兮便迫不及待的登上马车,她瞧瞧勾起帘帐往外看,便与赵明修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

就好像在嘲笑她今日计划全盘落空。

她慌忙的将帘帐放下,朝车夫吩咐道:“回,回宫。”

赵云兮捧着大莲蓬,简直是比吃了十颗莲子芯,还要有苦说不出。

她抱着莲蓬冥思苦想了起来。

她自以为完全的法子,被阿洵给轻易识破也就罢了。

王女那番将她的内心都给戳中了的话语,也没能丝毫让阿洵有所触动。

可真是郎心似铁!

不成,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鸣音坐在一旁,见她如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回长明宫的路上,王成揣摩了片刻他家陛下的心情,直觉他游湖这大半日,心情应该尚可,便问,“陛下,想来长公主不会再撮合您同王女。”

“她是轻而易举就会放弃的人?”赵明修轻瞥了他一眼,并不赞同。

王成仔细一想,还真是,长公主殿下从小到大,性子懒散,对多少事情没兴趣,但唯独想要办成的事情,就会用十分心力。

如今来看,长公主对撮合陛下与王女一事,是势在必得。

他想不明白的是,长公主干嘛非得撮合陛下和王女?

王成又道:“那该如何是好?”他有些不解,陛下既然知道长公主在想些什么,干脆一开始就别答应长公主的邀约,直接断绝长公主撮合的念头,该多好。又何必多此一举。

若是王福在侧随侍,根本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赵明修难免惊奇的多看了他一眼,王福那老狐狸教出来的徒弟,怎么如此天真?

却也没生气他多嘴问话,只淡然回道:“顺势而为,总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要再等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王成尤为不解,陛下这是想要求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北齐使臣暂住的别宫内

“主子,您别哭了。”侍女看着伏在床榻上,抓紧了被子,不叫自己哭出声来的阿珂,焦急不已。

阿珂一抬头,双眼通红,她的枕头上也已经被泪水打湿,可她依旧倔强着说,“谁说我在哭。”

“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何就轻易信了那丫头的话。”她恨声道。

一切皆是那位长公主之故。

既然办不到为她和楚皇牵线一事,为何一口应承?

他们赵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她作为一个外人被排斥在外,丝毫融入不进。

她在楚皇面前犹如跳梁小丑般。

她心里的恨意止不住。

她是想要用尽办法让楚皇对她另眼相待,可也不表示她愿意让自己的颜面被人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她成了一个毫无自尊之人。

她恨着送她来大楚的父兄,恨这个世道为何要对她如此,明明她的父兄才是导致他们北齐国力日益薄弱,却要让她以一女子之身远赴大楚,讨好楚皇,去换取北齐的安宁?

她未有半日如同她的父兄一般,拥有至高的全力。

却要为保父兄的权力而贡献出她的身心,何其可笑。

她早就已经练就了一颗冰冷的心。今日却又亲眼目睹了她们二人之间的天差地别,不由得悲从中来,大哭了一场,哭的却是自己的命为何会如此。

却又无端的生出了些许羡慕。

那位大楚长公主,同她一样都出生王权之家,同样是公主,却不用承担责任,整日里只需要无忧无虑的享乐。

多么的让人看不顺眼。

凭什么呢。

她们同样是公主,同样是女子,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

她的前程扑朔迷离。

而对方却有着光明的未来。

侍女忧心忡忡,“楚皇若是一直对您态度冷淡,咱们可如何是好?”

“成大人已经派人来问过两次,问您何时才能抓住楚皇的心。”

“成大人说若是主子不行,便用第二个法子”侍女做了一个动作。

阿珂神色大变,她咬了牙,“不成,那个法子若是失败,你我都难逃一死,你以为那些人会保住你我的性命?”

此番来大楚的使臣,皆是她父兄的人。

若是失败,他们只会自己逃命,怎么可能管她的死活?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完全听从他们的。

至少这样,她还有机会翻身,甚至于

忽而有人轻叩房门,“公主,琳琅宫宫人求见。”

阿珂脸上恨意未消,那位长公主又要做什么!是嫌她今日丢脸丢的不够,特意来看她的笑话?

可又不能不见。

“请他稍等。”她朝外头吩咐了一句,起身就重新打理妆容,好歹是将红肿眼眶给遮掩住了一二,到底还显得有些憔悴。

“主子,可要再描画一番?”侍女觉着如此面貌去见宫人,尚且不妥。

阿珂轻轻擦着眉尾,让它更纤细一些,神色已经恢复淡然,她瞧着镜中的自己,像是风雨中脆弱的一朵蔷薇,风雨若再大些,她便会死去,“就是要让她看出来我大哭了一场,此刻憔悴些正好。”

她终于收拾好了自己,前去见客。

来的是阿卢,他等的都有些无聊,正要打哈欠的时候,终于见着了王女的身影。

他忙收住了困意,行了一礼。

“公公不必多礼。”

王女若百灵鸟一般婉转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卢抬头就禀明来意,一看王女心下却忍不住嘀咕,王女看上去怎么像是大哭了一场,虽然用过了脂粉去遮瑕,却也遮不住她眼尾泛红。

在他看来,这位北齐王女是位大美人,若是寻常男子见她,怎肯忍住不动心。

可惜了,就是不符合他们陛下的眼缘。

王女又柔柔弱弱的亲切一问,“不知公公前来,是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阿卢回过神来,忙道:“并非如此,是我家殿下说,今日没能帮上王女的忙,她心里记着呢,若是王女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您尽管提,她会尽力她所能为王女同陛下牵线。”

王女不无感激道:“替我多谢长公主殿下。”

“我这就回宫复命了,告辞。”阿卢话已经传到,也不多待,行过礼便走。

花厅里只剩下阿珂与她的侍女。

“主子,长公主这是还愿意帮咱们?”侍女问道。

阿珂蹙着眉头,却再无半点儿见阿卢时的脆弱,她神色冰冷,满是嘲讽,那位长公主难道是想又耍她一次,让她出丑?

她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人。

她今日上过一次当,绝不会在同一个人面前上第二次当。

她只需要冷眼看着那位长公主,到底还会耍些什么把戏。

但她眼下,到底该用什么法子,再接近楚皇?

赵云兮左等右等,终于又等到了一个时机。

北齐使臣此番来大楚,是带了不少礼物前来,而最让人瞩目的便是,千里迢迢从北齐运来的十只凶兽。

北齐男子人高马大,擅长狩猎,这十只凶兽被是被他们从深山野林里捕捉而来,毫发未损的带到大楚,野心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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