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春雾吻我》/宋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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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到站,已是晚上。

江城没下雨,大雾磅礴,天是一片无可辨别的灰。零碎的星子缀在上面,依稀可窥见月亮的倩影,它像个姑娘,躲在朦胧的云后,只流露出若隐若现的几丝微光。

许厌费劲地踩在硬卧的楼梯栏杆上,一手死拽着上铺的边缘,一手去拉扯放在高位行李架上的箱子。

车站的夜晚从来都不是寂静的。

车厢吵闹,来来往往的人密集,空气中弥漫着方便面的味道。

大家都着急着往出口去,耳边全是听不懂的方言,许厌也没好意思求助。瘦胳膊细腿费力搬箱子,好在一直睡她对面的妇人出手帮忙,这才让许厌不至于在车上摔个底朝天。

“谢谢。”许厌拎着箱子,一边给往出口挤的老人让出位置,一边对着妇人说。

妇人用方言说了一句不用谢,许厌听得半懂,回以笑容。

或许是觉得她投缘,妇人收拾完自己的行李,两个布袋子挎在肩膀上,又把自己的小孩抱起来,放进自己面前的兜里。那小孩不足一岁的模样,刚刚哭闹完,现在含着布满咬痕的奶嘴虚虚睡去了。

靠得近了,许厌可以闻到一阵酸涩的奶味。

“来江城做什么?”妇人用蹩脚的普通话问。

许厌心下感动,忙说,“来实习,我明年毕业。”

“大学生啊?了不得了不得。”妇人赞叹几句,问了许厌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以后,又问她是否在江城有可以投靠的人。

许厌和她闲聊起来,说:“我哥在江城,我来找他。”

两人唠着下了车,在车站门口分道扬镳。

妇人的丈夫开电三轮来接这娘俩,许厌跟母女俩招手道别以后,即刻被车站周围疯狂拉客的人给围住。他们手里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宾馆一百二一天,包车八十,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可劲问许厌,“去哪儿?”“坐车吗?”“开-房不?”

许厌心下不安,面上淡定,板着一张脸突出重围,跟着标牌的指示去坐车站的夜班车。

十五块一张票,便宜又安全。

又跟其他人一道等了四十分钟,许厌这才上车。

一安顿下来,她便拿出手机给一直等着她消息的好友尤依报了个平安。

好友怨她一个人奔赴他乡,辛苦又劳累,叫她策划许久的夏日姐妹淘泡了汤。许厌却只想着,金九银十,大三的暑假之后就是秋招之际。她必须抓紧这个假期,刷新自己的履历。

哄好了朋友,许厌又调出自己和哥哥周不齐的对话框,暗自在心中记了好几遍地址,开门密码那六个数字,许厌已背得滚瓜烂熟。

眼皮困得在打架,大脑松散提不起劲,许厌却不敢睡觉。她的身上挎着一个小包,里面有卡证,头上还有行李要盯,厚重的笔记本放在箱子里。要真是什么也不管昏睡过去,万一东西丢了,她的人生大概也快到此为止了。

在车上颠簸又一小时多,许厌终于下了车。

她开了去哥哥周不齐家所在的小区的导航,林志玲的甜美声音播报着剩下的路程:步行还需要十三分钟。

许厌拎着箱子走,滚轮在地上滑动出咯吱声,更衬出这安详夜色里陌生街景的空荡。这一片大概是住宅区,没什么店铺底商,更别提热闹的路边摊,空气死一般寂寞着。许厌握紧推杆把手,加快步伐,终于在街道拐角听到了声响,近了,却发现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那开着一家711,店门口的花坛边丢着几个啤酒罐。

男人拽着一个女孩的手,很是用力把她往马路边的车上拉。女孩挣扎着,喊叫着,便利店里的员工却始终充耳不闻。

许厌心跳加速,脑子开始评判自己如果参与这件事的安全程度。

但当她看见男人快把女孩推进车,女孩拼命往后躲的样子时,身子比大脑先行一步,摁开了手机里的音乐,又做出假装接电话的样子说,“欸,我看见她了,我马上带她回来。”

许厌关了音乐,佯装挂了电话,把手机放进挎包里,掌心出汗,偷偷发抖,但脸上很镇定,走向拉扯中的男人女孩,对着女孩说:“你怎么在这?我找你好久了。说好的今天我到江城,给我接风洗尘呢。”

男人上上下下看着她,不屑道,“你谁啊!”

许厌趁着这个空当,一把将女孩拉到自己身边,扯着嗓子大声说:“我是她朋友啊,你谁啊,干嘛啊!”

许厌说话的时候很有底气,但是只有她和女孩知道,两个人紧紧拉着的手都在哆嗦

暗色像是吞噬一切的怪物,男人的眼睛在黑夜里发红。而女孩相牵的手,是彼此守护的联盟。

许厌脑子里都想了一遍一会要是男人拉她,她该怎么做,最好是一脚把他蛋蛋踢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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