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傅挽挽一脸惶恐的模样,小沈氏在心中微微一叹:“陛下是君父,为谁赐婚理所应当。”

傅挽挽出生的那一年,她刚嫁进侯府。

平宁侯宠爱出身低贱的叶真仪,她自恃身份,向来不与大房的女眷过多来往,反倒是对流落在外的傅卫卫更怜悯,每年都会给她送生辰贺礼。

冤有头债有主,傅卫卫为母报仇,合情合理。但小沈氏认为傅卫卫的做法太过激,忖度过后,她给远在边关的平宁侯送了信,将家里的情形一一告知。

不过前线战事正吃紧,侯爷定是赶不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宫中悄然派人前来,将上意传达给了她,这才有了她的柴房之行。

“钦天监合了你和定国公的八字,合出了红叶之题,陛下这才有了口谕。”

“可是定国公,他怎么成亲?”

小沈氏缓了缓,继续道:“如今他病着,只能先委屈你,一应婚仪等他病愈后再议。”

定国公何止是病着。

自他重伤昏迷,足足两年了,虽活着,却是一个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

如今不能按国公府的礼仪迎娶,往后怕是更不能了。

说是婚嫁,就是冲喜。

傅挽挽设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是公府世子,或许是新科状元,或许是一藩之王,但是从没想过只剩一口气的定国公。

“,实在太过突然,为什么陛下会选中我?”

“我跟你透个实话,”小沈氏道,“星飏在咱们侯府养伤两年多了,伤势一直没有好转。他一生孤苦,没出生就丧父,虽有亲娘,却不能相见。贵妃希望有人能陪着他,让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程不那么孤单。”

三婶口中的贵妃是她的亲姐姐沈幼菱。

过去二十年里,从文人墨客到贩夫走卒,都在津津乐道着同一个话题,沈幼菱和叶真仪谁更美。

一个冰清玉洁、清姿绝尘,一个美艳绝伦、人间尤物,很难分出谁高谁下,但若论身世传奇,沈幼菱更胜一筹。

沈氏是诗书世家,但三代以来子息凋零,到这一辈只有两个灵秀的女儿。长女沈幼菱十五岁时去上元灯节观灯,因其美貌被人驻足围观。当时江南的渠淩诗社一班才子目睹了沈幼菱绝色芳容,有感而发,写了十几首诗词,结成诗集,此后沈幼菱的美名便传遍天下。

一年后,当时的定国公不顾门第差别,执意迎娶沈幼菱为妻,并许诺永不纳妾。

定国公婚后不久便告别爱妻,领兵前往边关与颉狄作战,连连取得胜利。为彰显皇恩,太后下旨让六个月身孕的沈幼菱进宫领赏,这一进宫,沈幼菱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半年后,定国公战死,沈幼菱从定国公夫人变成了贵妃娘娘,刚刚足月的幼子孟星飏送出宫由外祖家抚养,承袭了定国公爵位。

定国公旧部忠心耿耿,一直陪伴在孟星飏身边,教他习武、授他兵法,护他平安长大。

十五岁时孟星飏在比试中一剑挑了禁军统领,此后去了北境,三年后在边关一战成名。

皇帝令他班师回朝,论功行赏,可惜在回京的路上遇到连番追杀,他中了冷箭,下榻的驿馆离奇失火,下属以命相护保住了他的命,却成了一个活死人。

定国公府没有亲眷在,沈家外祖年迈逝去,平宁侯答应了小沈氏的请求,在侯府辟出一座院子给孟星飏养伤。

从他搬进侯府的第一天起,宫中便有圣谕,擅闯听涛轩者,一律打为刺客立即处死,侯府中人自然也不得随意靠近。

因此傅挽挽从未踏足听涛轩,但身在侯府,自然听到了不少孟星飏如今境况的传言。

下人们说,孟星飏半张脸都被烧毁了,剩下的半张脸因为中毒遍布青斑,虽然还有一口气,却比尸体还可怕。

对于这样一位身为传奇而结局惨淡的大人物,傅挽挽跟其他大梁百姓一样,尊敬他、崇拜他、为他的遭遇感慨万千,但从没想过嫁给他。

沈氏见她低头蹙眉的模样,心中实是不忍,面上依旧淡淡道:“给星飏寻个妻子并不难,之所以一直拖着不办,是因为贵妃不想委屈了他。既想要门第匹配的,又想要品貌俱佳的,这就一直拖着了。”

门第匹配的高门,哪个会把女儿嫁给活死人,就算贵妃再得宠也不能强逼公侯嫁女。

傅挽挽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自问称得上品貌俱佳,平宁侯府与定国公府,门第自然相当。

不过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贵妃不能逼京城高门嫁女给活死人,为何能逼平宁侯府嫁女儿呢?她虽然只是庶女,但京中皆知平宁侯宠妾灭妻,宠得庶女无法无天。

就算姨娘犯了死罪,罪责也牵连不到她这个女儿身上,除非……

小沈氏看着她,眸光深邃。

傅挽挽突然就有了眼泪,神情激动起来:“我不是爹爹的亲女儿?”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