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愿拿起棠刀倏然起身,吓得小二连退几步。

小二生怕这些舞刀弄剑的侠客们一言不合就在店里打砸武斗,紧张道:“只是一个卤鸭腿,小店赠给客官也行,客官千万别因此小事动怒。”

迟愿拿出四十文铜钱按在桌上,然后走到狄雪倾的桌边坐下。

“大人。”顾西辞目光严谨打量迟愿。

狄雪倾却是笑吟吟看着迟愿。

迟愿道:“狄阁主请人吃鸭腿,怎么却不付钱。”

狄雪倾用手帕轻拭唇边,反诘道:“提司大人也说过告辞,不是也还没走。”

迟愿扬眉道:“茅屋外只有狄阁主一人说过告辞,迟某并未应下。”

未料迟愿也会和她玩文字游戏,狄雪倾饶有兴致道:“所以迟提司不离不弃,是想一路陪雪倾回到凉州么?”

迟愿机敏道:“狄阁主出正云台即一路北上,走的可不是回凉州的路。”

狄雪倾轻声笑了笑,弯起眉眼道:“那提司大人步步相伴是想护雪倾周全,还是只想利用我抓捕银冷飞白杀手?”

迟愿正色道:“自是缉拿银冷飞白为先。”

“为先?”狄雪倾目中光彩流露,盯着迟愿的眼睛看。

迟愿没有回应,也没有移开视线。

狄雪倾轻叹口气,惋惜道:“看来大人是要跟足雪倾三日才会罢休了。”

“至少三日。”迟愿细细品读狄雪倾的目光。

狄雪倾提醒道:“大人可曾想过,你是霞移七境的武林高手,天箓太武榜上排名第九的麒麟人物。你这样接连数日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任谁是那银冷飞白也不会轻易现身自讨苦吃。”

迟愿严肃道:“金英芝已死,狄阁主现在是银冷飞白杀手唯一的目标。他能不费吹灰之力轻取两盟九条人命,甚至在云天正一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自不会把迟某区区一介御野司提司放在眼中。迟某当然也不会错过任何与他照面的机会。狄阁主如觉不便,迟某离得远些就是。”

狄雪倾清甜一笑,道:“倒也不碍事,反正我暂时不走了。”

不走了?迟愿仔细打量狄雪倾。天寒地冻,不知她又打了什么主意,要留在这清永两州边界的小客栈中。

狄雪倾在恒兴客栈二楼定了一间客房,推窗而望便可看见清州方向的来路。寅时过后乌云重聚,接连数日未绝的雪又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狄雪倾畏寒,自不会亲自守在窗边。留下顾西辞环抱长剑在窗畔极目远眺,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人的到来。

迟愿面前还摆着那只卤鸭腿,是狄雪倾专程吩咐小二给她端到二楼来的。而且狄雪倾说吃肉少不得喝酒,又给她点了一壶恒兴豪沙烧。

当然,这酒钱也记在了迟愿的账上。

狄雪倾见迟愿迟迟不饮,调侃道:“提司大人不喜欢雪倾为大人备的下菜酒?”

迟愿无奈道:“狄阁主说有要事相告,为何邀请迟某前来却又只字不言?”

“大人何必心急。”狄雪倾从温热的水中提出粗陶酒壶,给自己也甄了一盅酒,微笑道:“皑雪漫漫,白驹行缓,雪倾有幸在此江湖小店中与大人煮酒观雪,心中倍感荣幸。可大人却时刻紧绷警惕,岂不辜负了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迟愿不为所动道:“清闲?狄阁主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昨夜连连被暗杀的人是谁。”

狄雪倾拾杯浅尝,只饮下半盅豪沙烧就皱了许久的眉,半晌才道:“生死一瞬,浮生偷闲。大人再不饮,酒便冷了。”

狄雪倾口吻清浅,却似包含许多沉重思绪。迟愿终于还是被狄雪倾眼眸中流转的隐忍之情触动,将半温半冷的整盅豪沙烧缓缓饮尽。然后她也明白狄雪倾为什么把眉头蹙得那么紧,便是在温酒器中煮了许久,豪沙烧依然烈得灼喉。

仿佛对迟愿的一饮而尽很满意,狄雪倾主动攀谈道:“雪倾有个疑问,望大人不吝赐教。假如大人从角州出发欲达永州,该如何取道行走?”

狄雪倾的假设来得很突然,迟愿有几分意外。又见狄雪倾神色清正没有玩笑之意,便道:“自是出角州,过既州,直达永州最好。”

“我亦觉得此为上选。”狄雪倾似在深思,幽幽言道:“倘若有一趟角永之镖,出了永州却入阳州境内,再由阳州进清州,最后才从清州转回永州,大人作何感想?”

迟愿道:“行镖之人最忌夜长梦多,若不惜如此绕行远路,定是为避开既州……”

迟愿话未言尽,忽然想到什么,抬眸盯紧狄雪倾。

狄雪倾会意,进一步问道:“再假如,护这趟镖的是既州旌远镖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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