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鹤谣的婢子晚归家。
可怜的掬月从昨晚开始一直在跑腿。
延年堂——四家私药肆——西街——郭大炊饼铺——刘家香饮子——禽货摊——杂货铺,单人欢乐充实一日游。
萧屹自醒来,满心满眼都是关鹤谣,听到掬月喊声才发现一直少了一个人。
关鹤谣解释道:“我让她去监视王郎中了。”
萧屹挑眉,“…小娘子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关鹤谣谦虚极了,“一般一般,本府第三。”
至于第一第二,自然是这具身体原主的便宜亲爹,和她那更便宜的继母。
两人说话间,掬月进了屋。她见萧屹醒了,忙放下背的十几斤炭,见了个礼。
关鹤谣握着她手坐下,急切问道:“延年堂那边如何?”
“小娘子,真的有…”她偷偷看了一眼萧屹,“真的有官兵去延年堂问话,问昨夜是否救治过受剑伤的男子,王郎中说没有,官兵又问了几句就走了。”
“王郎中神色如何?”
“我不敢靠近,没有亲眼看到。便像你说的,让阿如装成看热闹的在边上听着,他和我说郎中神色很正常,似是真的不知道。”
阿如是西街小乞丐里的孩子王,聪明机灵,因关鹤谣和掬月时常照拂他,给他吃食,和两人很熟捻。
“小娘子,街上好多好多官兵,官府贴告示要宵禁七日呢!”掬月心有戚戚,“官药局和私药肆都在查昨夜买药的人……幸好我们把药方拆开了。”
萧屹便明白了关鹤谣昨夜在桌前写了什么。
关鹤谣是把药方随机拆成了四份,又加了一些其他的药材混淆视听。
市井规矩,私药肆若是挂着鱼形幌子,便表示昼夜营业,随时恭候。
掬月硬生生地在夜里跑了四家这样的私药肆,这才凑全了药材,及时给萧屹煎得了药。
“我们买的药已经看不出是为治发烧或是金刃伤口的,想来无事。”关鹤谣继续问:“阿如还在王郎中那里守着?”
“嗯,如果王郎中外出他们会跟着的。”掬月不放心,“小娘子,我也跟去看看吧。”
“不着急,你若是被王郎中发现反而麻烦。”
关鹤谣心已经安定下来,转头对萧屹说道:“看来王郎中真心相信你是被我用匕首所伤,他没有当着官兵暴露我们,计划就成了一大半”
萧屹沉吟,“无论如何,不能连累你们。一旦…”
关鹤谣倒是很乐观,“兰家哥哥不要担心,过了这第一关,剩下的皆可掌控。”
萧屹点点头,神色柔和,“好,都听小娘子的。”
关鹤谣偷瞥他一眼,想着这人原来这么乖巧的吗,乖巧还和人打架差点把自己打死!
只是她现下无暇他顾,看着掬月疲惫苍白的小脸,关鹤谣心疼坏了,说着“快来,我留了鸡腿给你”,就拽着她去了厨房。
两人进得厨房,关鹤谣把剩下那只鸡腿拿给掬月。
掬月推脱再三,只说要留给小娘子吃,最后实在禁不住诱惑,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关鹤谣将声音压得极低,“还有什么事情,城中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有的有的!”掬月抹抹满嘴油,又紧张起来,“小娘子,我听说,昨天去大报恩寺的很多人都没有回来!刘家老丈和大娘子也没有回来,铺子都没开呢。”
“什么?!”关鹤谣唬了一跳,事关两位老人家,赶紧让掬月把见闻细细讲来。
老夫妇笃信佛法,昨日也去大报恩寺了,把铺子钥匙留了一把给关鹤谣。
吕大娘子分明和她说过,那法会大多数人听完经、用完斋饭当天就会离开。他们年纪大了不愿折腾,便会在寺里叨扰一宿,第二天清晨回来开铺子。
掬月也讲不太清楚,只说好像有的人回来了,有的没回来。
关鹤谣听完不放心,嘱咐她记得给萧屹煎药,就决定亲自出门看看。
临走,掬月小声和她说:“郎君脸好像肿了呢…”
“…别告诉他。”
“小娘子也不该可着一边打啊……”
出府时,陈婆子似乎是听乔婆子说了她昨夜急病的事,还问候了两句,关鹤谣简直受宠若惊。
她便说肚子还是怪难受的,去买些易消化的吃食,直奔庆丰街而去。
虽然掬月已经去过了,关鹤谣还是又亲自去禽货摊和炊饼铺致歉,说这两天不出摊,什么时候出会提前一天通知。“一定要和供货商打好关系”,这是妈妈当年教她的真理。
行至刘家香饮子铺,她心头大石落地,刘老丈夫妇已经回来了。
吕大娘子看她特意来探望,感动不已。虽然官兵警告他们不许多言,还是抑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拽着关鹤谣悄悄说起了大报恩寺的惊魂一夜……
告别了刘家老夫妇,关鹤谣一边慢悠悠闲逛,一边整理打探到的消息。
昨夜之事,两位老人本身也是云里雾里说不明白,关鹤谣没问出太多有用信息,大部分只能靠她自己猜测脑补。
她根本不知道在同一时间,她家傻掬月已经被萧屹套了个底掉儿。
同样是暗搓搓地调查,一起生活(了一天)的(未来)两口子,做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捏?
*——*——*
萧屹接过药碗,看一眼低着头的小丫头,问道: “你是叫掬月?”
“回郎君,我…婢子姓孙,名是叫掬月。”
萧屹失笑,主仆一个样儿,“我看你家小娘子并未苛求你这些,我也不能越分,不需多礼。”
他又问:“是指‘九月’的那个‘菊月’?”
掬月摇摇头,“是‘掬水月在手’。”
“是个好名字。”
掬月便突然很是骄傲,仰头说道:“是小娘子给我起的!”
小丫头似对他这个被官府搜查的“罪人”有些敌意和惧意,但这未妨碍萧屹三言两语就问出了自己身处何处,以及关鹤谣和掬月的处境。
萧屹一口饮尽药汁,掩饰自己的惊讶。
这里居然是礼部侍郎关旭府上,而关鹤谣是关旭发妻所留独女,在家中行二。
他虽被人追杀,但是好歹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
乌衣巷是达官贵人居所,所以他才往这里逃。一是房屋众多好藏匿,二是碍于住户不好搜查。
正因如此,他刚醒来时实在想不通最后怎么到了这么一个破旧小院。而且救她的小娘子既有婢子,便该是大户人家出身,却身居陋室,衣着简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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