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
白展的家,住在国营服装厂职工二小区。
小区全都是一水儿的五层住宅楼。
红砖楼,小区围墙上用白漆刷着“精神文明标兵小区”。
不知道谁家的熊孩子,用白粉笔在“精神”二字后面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病”字。
进了大院,穿过精神文明宣传栏,第二栋楼靠后的单元,就是白展家。
二层。
白展开门进屋。
父亲白海川在客厅阳台上,他穿着二股筋背心,坐个小马扎,摆个小方桌。
自己和自己下象棋。
老白下棋的时候,瘦削的后背佝偻着,背上的筋骨一块块鼓起。
花白的头发和那件破旧发黄的二股筋背心,在房间里昏黄的夕阳光芒下,塑造成一副像旧照片一样的画面。
白展看着老白,穿越后的记忆和情绪渐渐与自己融合,他心里涌起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父亲白海川酷爱下棋,平日里最喜欢搬个马扎,在院里或者去公园找棋友。
但自从花钱给自己买了这个车间主任的职位后,老白就再也没有出门下棋,只是在阳台上,自己和自己下两盘而已。
白展沉默片刻,坐到了老白对面,抓起那枚炮,一下子杀进了老白的阵地,吃掉了老白一个车。
老白一愣:“哎?这个炮怎么出来的……哦,小展回来了啊?你等会儿,爸给你做饭去。”
白展拉了他一下,笑了笑:“没事,先陪您下完这盘棋。”
老白又是一愣:“你以前从来不陪我下棋的啊。”
“我以后会陪您的。”
老白嘴角嗫嚅了几下,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老白黑着脸去厨房做饭了。
白展看了看棋盘,挠了挠脸:“……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
吃饭的时候,老白问白展:“小展,厂里什么情况?”
白展给老白夹了一筷子菜,简单扼要地把厂里发生的事儿说了一下。
老白皱起了眉头:“那批裤子我也听说过,是给一个厂矿企业定制的,但是咱们厂的人,理解错了对方领导的意思,造出来的裤子特别肥……你接这个事儿,是个烫手山芋啊!”
白展笑了笑:“没事,我已经画出修改方案了。”
老白依然皱着眉:“小展,你可别把事儿想简单了,你之前没设计过服装,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度有多大,你可别把自己搭进去了……要不,还是老爸去厂里跑一趟吧,凭借这张老脸,他们总会给我几分面子!”
白展又给老爹加了筷子菜,笑道:“行,我试试看,如果我真搞不定,一定求您出马,可以吧?”
老白眉头这才舒展开一些,他叹气道:“哎,厂里不容易啊,衣食住行,衣拍最前……怎么连服装厂也会效益不好呢?也不知道咱们厂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白展想起自己之前从温主任那儿顺回来的那张报纸,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来。
抻平,翻到写着香江富商来并城投资那面,递给老爹:“爸,您说,这事儿,会影响到咱们厂吗?”
老白接过报纸看了一眼,眉头又深深皱起来:“这香江富商投资,和咱们厂有啥关系?”
“他们投资,就需要地啊。”
老白想了一会儿,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应该……不会影响到咱们厂吧?并城这么大,哪儿弄不到块儿地啊?”
……可他们是服装商人啊,去别处找地,哪有国营服装厂现成的车间厂房好啊……
白展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又仔细思索了许久,但他前世是个专注于服装设计的设计师,对于97年的香江商人,在并城投资,到底拿了哪里的地,却是完全没印象了。
爷俩各自有心事,之后饭桌上没再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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