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邈见董卓已然动心,更加确信了董卓是想就坡下驴的意图。于是赶紧道:“对啊,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正应该建功立业,报效国家才是啊。今日白天我对你所言,除了身份是假的,其余皆是真的。我乃党人张邈,今日见小哥力拦惊马,实在是惊为天人。你这一身本事必然当有一番更大的作为才是。如今我虽逢难,但亲友故旧依然在,我们几人联手保举你做西凉刺史,你本身就是西凉人,又有这等本事,何愁不成就一番惊天的壮举?”

那董卓抓人本就是为了贪功而来,此时可以就坡下驴不说,还能捞到如此的机会,当然惊喜乐意,但仍然忍不住问道:“话虽如此,我也确实有这般志向,但你等几人落得如今这步田地又如何能够保举我?”

张邈闻听此言,正踌躇不知如何作答。此时被踩在脚下的袁绍赶忙开口道:“我乃袁绍,我叔叔袁隗乃是当今司徒,朝廷的人事调遣皆出自我叔叔之手,我写一封信与你,我叔叔看了自然愿意保举你为西凉刺史……”

董卓想不到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纨绔子弟竟有这般身份,难怪这个小子一直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原来还真的有拽的资本啊?于是赶紧下身扶起袁绍,当下拉着众人,确定了如何保举,袁绍写完了信,看着袁绍盖信笺,这才放心。美滋滋的回京城述职去了,只等着调令下来,自己走马西凉去任……

这董卓,本是乡下种地放牛的草莽之人,因年少热血,好行侠仗义,结交四方豪侠,因此在西凉一带颇有名望,与羌族人也有不少往来。后因羌人时叛时降,凉州刺史闻听董卓名声,将其征辟入伍。历年来,自己立功无数,却一直得不到晋升的机会。想自己一介放牛娃如何捞得到进身的途径?从军后也立了不少功劳,但大多被司贪墨,自己想做一番事业,连个机会也没有。黑锅没有少背,功劳却多被贪墨。如今好不容易捞到一个远离司的机会,来京城押送贡品,这才迫不及待的要自告奋勇的出来抓捕党人,好捞取个功劳,早日升迁,不再受司的欺压。此次得到袁绍和张邈保证,自己回去可以出任并州刺史兼河东太守,自己终于可以一展抱负,不再受司欺压,一跃成为西凉举足轻重的人物,镇守一方的大员,如何能不喜出望外?

再说这一众党人逃出生天,也不由的感谢张角张道陵的仗义相助,张邈请求二人能再护送自己一程,张道陵坚决不应,只道是能遇到他们是个缘分,所以才出手相救,如今缘分已尽,自己当去忙教中事物了。张角见到董卓之事,深知这些党人虽然落难,却还有着非常大的力量,想借此机会与党人多多亲近。张道陵给张角使了个眼色,张角虽然不知是何意,也只能闭口不谈。

此刻天色已黑,四下里找不到人家,只能在山坳里找到一个避风的所在安顿众人。想是这一天奔波劳顿,又受了惊吓,悲喜交加,这群人也不嫌弃地方如何,竟是倒头就睡,连一向娇生惯养的袁绍也靠着一块石头就沉沉睡去。见众人都睡着了,张角这才悄声问道:“哥哥为何不愿与他们相处?咱们正应该救人救到底啊……”

张道陵说道:“我等自有教中事务需要忙,如何能在他们身耽搁太久?”

张角道:“我们与他们相处,正是为了更好的传教啊,哥哥……”

张道陵比了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外面,张角会意,随着张道陵来到远处一个泉眼旁,这才说道:“哥哥,我们历来传教其中艰辛不易,你我二人深知。现在天下有见解学问的士子皆以儒家为主流,我们只能向那些大字不识的平民传道。平民是无法理解此等玄奥大事的,只有这些读过书的士子或许能晓悟其中一二。如此良机送到眼前,我等正当展示手段,让他们心悦诚服才好。若能通过他们得到朝廷认可,那天下人皆为我教信徒,我教当是多么辉煌的景象?”

张道陵摇头道:“弟弟错了,道法玄奥,非常人所能明晰,强行传道更是大谬不然。若以朝廷号召而引人入教,则我教将成为和儒家一样的争名逐利的工具,内中尔虞我诈不可期也。怎会还有人潜心向道?”

张角道:“哥哥所说固然有理,但我等起初所愿本是广泛传播,众人能听道悟理,从中感悟一二便也是大善之举。方内方外皆有可以悟道之人,如今有此捷径,乃是苍给予我们的机会,必须把握住才行啊。”

张道陵说道:“弟弟你错了,我等所愿虽说是为了广泛传教于众生,旨在引人向善,开化民智,引众生开阔视野,共寻天道之途。却并非以道理指摘众生,号令天下,否则我们与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儒生有何区别?你看当今朝廷,那群儒生贯会巧言令色,搬弄是非,弟弟难道会对那些文士报有幻想不成?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张角道:“哥哥今日也看到了,那董卓不是就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兵丁,转眼就成为了西凉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见那帮儒生也并非一无是处。今日我等有此机缘,有恩于他们,何愁不能引他们将国教换为我太平道?”

张道陵:“成为国教就好吗?弟弟,你只是羡慕那些儒生的风光罢了。天道玄奥,非同儿戏,即便如同你我,如同你师兄左慈,依然没有参悟透天道为何物。若将此道设为国教,则众人无心深究道理,只会有一帮人引经据典的攻讦他人。况且天道本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之事,乃是于不同之处洞见天地至理,参悟玄机之法。若立为国教,必将有人因权利之争,指斥他人是非,届时所传经典成为有心人利用的工具,所述道理成为指责他人的借口托词。我们所创的太平道将被有心人利用,越传越歪。那我们辛苦创教的意义又在何处?”

张角道:“若按照哥哥如此说法,难道我们此刻将道传授与你口中的屠狗之辈就是对的吗?依然会被人利用,依然会有人指斥他人是非,觉得自己悟到的才是真理,是正道。”

张道陵摇头道:“此中区别却大有不同,若无利益之纷争,众人论道的目的只是为了明晰事理。若与权利掺杂,则必将引起有心人的利用,而将这份权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的唯一方法,是自己对这些道理的洞见至深,容不得他人质疑。在利益驱使下,此人只能坚持自己所传方为正道,敢有不同意见者皆为邪魔外道。届时,胸怀真理之士其言论会被有心人掩盖,若掩盖不住,则会打着卫道的名义而大肆屠杀,这就并非我等传教的本意了。我等传教就是为了让有心向道之人,守得一份清醒灵台,处清净之地明心见性。让身处世俗之人心有依托,胸怀希望,以期未来。这便是大功一件了。”

张角道:“哥哥此言,弟弟却不敢苟同了。我们的志向本就是传教遍布于天下,如今借助官府势力只是走了一条捷径而已。况且此教在你我手中,我等只需定好教规教义,约束教众不至胡乱行事即可,未来究竟如何,我等皆无法知晓。但以国教之姿势必将会受万民争相信奉,好过我们一处一处的去传播讲解。”

张道陵叹道:“自儒家传世数百年来,国人贯会钻教条的空子,教规教义?最终解释权不还是在人的手里?这些教条只能约束底层民众,又如何约束掌管教条的人呢?若到那时,我们所定的教规教义则会变成盘剥芸芸众生的工具和借口。如此以来天下又怎能安宁?”

张角摇头道:“哥哥所言弟弟并不认同,我们做好此刻的事,谁又能料到百年之后将会如何呢?”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