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两月殿内侍候之人皆挑了手筋脚筋,杖百杖,逐出王府。”

李景琰声音不大,可在偌大的寝殿中,众人皆屏息不语,一时间他凉若寒泉激水的嗓音在空中回荡。

凉意渗人。

程鱼儿本水波潋滟的剪水明瞳似乎也被镇住了,一时间有些呆愣,半歪着头看李景琰苍白却不掩俊逸的俊颜。

空气一滞,而后爆发出呼天抢地、刨心摧肝的呼喊声:“王爷,饶命啊!饶命啊!”

“王爷,饶命啊!”……

一时间整个寝殿痛哭流涕声、磕头声、伏地声,声音震天响。

李景琰面色疏冷,眸光冷冽,下人们看一眼就心惊胆战,不敢求他。

在殿门口悄悄偷听的知春面色惨白,拔腿冲进寝殿,膝地而行,拽住董氏的衣裙,朝着董氏求饶道:

“太妃,求您,求您救命。”

董氏低头瞧了眼她被拽皱巴巴的衣裙,眉头一蹙。

知春忙身子一颤松了头,低头伏跪,知夏等其他的几个丫鬟也忙朝董氏磕头求饶道:

“求太妃救命。”

哐哐哐,磕头声震天响,董氏心生心软,抬眸望向李景琰,正要开口。

“吵。”李景琰眉心紧蹙,目光阴鸷得望着哭天喊地的丫鬟人,黑漆漆的凤眸幽暗幽暗,启唇:

“再吵,舌头拔了。”

此话一落,寝殿内复又恢复寂静,一时间只听见火焰燃烧哔哩啪啦的声音。

话音刚落,程鱼儿猛得抬眸看了李景琰一眼。

李景琰犹若未察觉,他半阖上眼帘,垂在榻上的手指不自觉颤了一下,心中冷笑:

果真,这般就怕了。

还说什么愿舍了自身福运为了祈命,果真巧言令色。

李景琰眼帘低垂,遮住了他凤眸中明明灭灭、幽冷阴鸷的眸色。

程鱼儿不知李景琰所想,她两弯罥烟眉似蹙非蹙,皓白的贝齿咬着浅绯色的樱唇,有些苦恼:

“王爷的声音很是喑哑干涩,定是渴了。”

程鱼儿盯着李景琰干燥爆皮的唇瓣,又偷偷瞄了瞄几案上的茶盏,又瞥了一眼李景琰紧闭的双目,双手紧拧在一起:

“这个时候,是不是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程鱼儿罥烟眉蹙在眉心,秀鼻皱着,贝齿咬着下唇,肤若凝脂的雪腮上晕出了一抹浅浅的凹痕。

灼灼的目光在他的面颊上扫来扫去,带着浅浅儿的栀子花香,李景琰唇角绷直。

石管家瞥了瞥李景琰,见他眉心紧拧、唇角绷直,知晓他这是烦了,忙差府内侍卫将寝殿和多福轩中近两个月服侍李景琰的丫鬟小厮拉入院中:

“快,拉出去。”

院中的侍卫对于此类事情看样子已经驾轻就熟,他们一手捂住呜呜咽咽的丫鬟小厮,动作利落、行动迅速,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淅淅索索,夹杂着细细碎碎的啜泣和抽噎声,慢慢消失在寝殿中。

而后,可以听到院中猛然凄厉的嘶吼声:“啊啊!”

“啊啊啊!王爷饶命,奴才知道错了!”

“奴才错了,再也不敢了……”

*

声音凄厉。

程鱼儿被惊得身子一颤,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水灵灵的杏瞳微颤。

坊间都传锦王李景琰暴戾嗜血,院子里时不时便横着抬出染血的死尸,可,上辈子她大多偏居侧殿,压根不在意,所以也不了解多福轩中的大小事宜。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景琰惩治下人,程鱼儿瞄了一眼李景琰,垂下头捏着自己的指尖。

院外撕心裂肺、呼天抢地的求饶声、痛苦声,而后似乎被塞了抹布,啪啪啪重重的杖责声。

一下,一下,棍杖落在皮肉声的啪啪声,闷闷的闷哼声,此起彼伏。

董氏只觉毛骨耸立,背上的汗毛都炸开了,她咽了咽口水,攥着手维持着自己的仪态。

她瞥了一眼李景琰,只见李景琰斜斜靠着床头,闭着双眼,面无表情。

董氏又瞥了一眼,只见程鱼儿不知何时蹭在几案旁,竟然没有吓得痛哭流泪,董氏新月眸中闪过一抹诧异,紧接着翻卷着幽暗诡谲。

“大胆程氏!”她冷喝一声,瞥了一眼一旁垂首站着的石管家,柳眉紧拧曼声道:

“石管家,王爷的话你没听到?还不快将程氏拉下去。”

“我?”程鱼儿悬在半空想端茶盏的纤纤玉手滞在空中,她杏瞳紧缩,下意识朝着李景琰望去。

李景琰此时浑身上下、自里而外灼烧般的痛,心肺肝腹撕心裂肺一般,脊背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层细腻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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