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早膳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

楚滢看着,心里就道,果然还是苏锦在时的气象,多年未见,甚是怀念。

前世苏锦走后,她茶饭不思,形容枯槁,即便在朝臣和宫人的力劝之下,为了朝纲,努力保重自身,仍然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起初是多半的吃食,怎样送上来,照样端下去,后来为免浪费,她索性给御膳房规定了,早膳只许干湿点心各一样,午晚只要两菜一汤,多了不许。

反正嘛,苏锦不在了,连人生都没有滋味,饭菜又怎能有呢。

宫中都道,这堂堂陛下过得,连民间平头小户都不如了。

如今乍然见了这满桌的点心,她倒忽然生出了食欲,只觉饥肠辘辘,身心轻盈,好像许多年都没有体会过饿的感觉了。

但她并不急着吃,反而专心于投喂身边的人。

苏锦眼看着,她亲手盛起一碗米粥,动作又轻又缓,汤水半滴不洒,然后小心地放在他面前,神情温柔郑重,好像盛这一碗粥,就是天底下头等要事。

他忍不住出声道:“陛下何须如此劳动,臣不敢当。”

刚才还神色沉沉,像是有什么心事的少女,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苏大人不喜欢吗?”

“不是。”他微微沉吟,像是在考虑该怎么说,终究只道,“您是陛下。”

“可也是你的学生嘛。”楚滢笑眯眯的。

“陛下可不要再说什么事师之道了。”苏锦望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天地君亲师,君在师之前。陛下与臣之间,是先有君臣之份,后有师生之谊。陛下如此,臣实在当不起。”

从昨夜至今,虽然他不明白陛下在弄些什么名堂,但若他真信这是学生侍奉师长的规矩,那他的心智,就实在不配被先帝委以帝师的重任了。

眼见得被他拆穿,楚滢却丝毫不慌,只眨了眨眼,“真不许说吗?”

“嗯,别再用这个借口了。”

“好吧,那我招认,我喜欢你。”

“咳,咳咳……”

苏锦一个没防备,就将自己呛着了,只觉得一双温软小手极自来熟,一手揽住他,一手轻轻抚着他后背。

“你看你看,吓着了吧。”

他好不容易停下咳嗽,抬头看她,双眼因为呛咳而水濛濛的,“陛下……”

“怎么了?”

他内心兀自挣扎几番,才能说出口:“陛下年纪尚轻,或许初通此事。臣是您的臣子,您的帝师,也只是如此而已。”

面前的少女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正担心,自己的话说得还是重了,却见她歪了歪头,笑得明媚,“对呀,自从我登基之后,就一直是苏大人在悉心教导我。喜欢自己的帝师,这很奇怪吗?”

“……”

不奇怪,但是您的措辞着实有些惊人。

苏锦神色几番变换,才艰难开口:“所以陛下说的喜欢,便是如此?”

“啊,不然呢?”

面对她大大方方,全然纯粹的模样,苏大人反而脸红心跳,羞愧不已。

原来,竟是他自己想得多了。

楚滢觑着他的神情,闷在心里偷笑。还是和从前一样好逗,一逗就脸红。

趁着苏锦心有愧疚,她赶紧趁热打铁:“苏大人,过几日我们去街上听书,好不好?”

“陛下喜欢听说书?”

“嗯。”她点头点得斩钉截铁。

其实不是的,她对于这些东西,解个闷还可以,但要说有多大的爱好,倒也谈不上。她之所以忽然想到此节,只是因为,前世她初次约苏锦出宫,便是去茶楼听的说书。

回来的时候,在路边遇到一个卖挂坠的,本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她却只觉得样子好看,非要买一个送给他。他再三推阻不成,最后选了一个小小的,也没细看是什么纹样。

那摊主却笑得合不拢嘴,大约见他们男女二人,举止又亲近,只当他们是夫妻,便说那坠子上画的是合欢花,是夫妻恩爱,夜夜合欢的好意头。

当时苏锦就快绷不住了,脸红得不成样子,竟然当街转身而逃。

如今想来,恍如隔世,却也有趣。

楚滢不自觉的,嘴角就带上了一抹笑。

“怎么,陛下这样喜欢?”苏锦微有讶异,“竟然想着都能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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