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深秋,细雨遮天,整个长安都笼在一片灰蒙蒙的雨线中,天气一日比一日凉起来。
沈芝站在宣素堂外的抄手游廊上,等着大夫人传她进去。
这几日天气突然凉了下来,沈芝穿着一袭茜色长裙,披着一件同色的薄氅,却还是觉得寒意十足。
此时,随立身旁的丫鬟彩珠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个汤婆子。
手中如暖玉一般温热的触感袭来,顿时让她满身的凉意退散了不少,沈芝转头冲彩珠挽唇一笑,那小丫头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
沈芝知道,自从她来了这明远侯府后,家中的姊妹大多不待见她,就连下人也不怎么将她放在眼里,能把她当做小姐对待的,只有彩珠一人。
彩珠是她母亲当年活着时,屋内随侍婢女所生的女儿,许是因为自己母亲的这层关系,所以彩珠才对自己格外亲近些。
当年沈芝的母亲在诞下她后便难产而亡,沈芝也就此被送到乡下的庄子上生活,再未踏足过侯府一步。
直到一月前,明远侯沈朗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她这个庶女,才派人将她从庄子上接了回来。
来到侯府后,沈芝并未尝到传说中悠游自在的贵女生活,相反,侯府中人惯会捧高踩低,倒是让她饱尝了人情冷暖的滋味。
时不时有两三个婢女自她身前经过,朝她敷衍地行了一礼后,便窃窃私语地离开了。
“不过是个庄子上养大的庶女,竟敢同大夫人屋里的二姑娘处处针对……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敏小姐也是好性子的,未婚夫被人勾引,自己也落了水,还说不要责怪妹妹……”
那些私语声虽然刻意压低,却还是有不少清晰地传入沈芝耳中。
彩珠自然也听到了,她一时气不过,一个箭步就想冲上去找她们理论。
“我让你们胡……”
可话音未落,却被沈芝一把拉住了,沈芝对她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沈芝知道,今日大夫人叫她来十有八九是因为前些日子老太太寿辰上,二姐沈敏落水一事。
故而此刻她们不能再生事端,让大夫人平白拿乔。
不过当日沈敏落水一事,实则与她毫无关系。原是沈敏的未婚夫,永定侯世子李括心思不正,好端端地非要在席上给她暗递桃子,惹得沈敏眼红如血,冲过来与她推搡之际不小心滑倒在湖中。
沈芝知道,沈敏得救后一定会来找大夫人控诉自己的“罪行”,让大夫人惩治自己,毕竟,她是从小寄在大夫人房里养大的女儿,与大夫人关系深厚,大夫人自然会偏袒她。
就在此时,缦帘突然被撩开,大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崔罗走了出来,朝她蹲了蹲身道:“四姑娘,大夫人请您里屋说话。”
沈芝将手中的汤婆子递回给彩珠,提步迈过门槛进了里屋,屋内古朴雅致,金猊炉中点着檀香。
出乎意料的是,沈芝并没有迎来大夫人林慕一顿狂风骤雨般的叱责,相反,她看到林慕独自坐在玫瑰椅上默默垂泪。
林慕以帕掩面,抽噎声不绝,那素日画得极为精致的眉眼因为用力揩拭过,晕了一片,红肿和乌黑交叠在一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沈芝从未见过平日雷厉风行的当家主母林慕会失态到这个地步,微微一愣后,脚步轻移至她跟前,敛衽行礼道:“母亲。”
林慕连忙擦了擦眼泪,以手捂着胸口,平复了几下呼吸,拂了拂了衣裙上的褶子瞧向她,挤出一个笑道:“芝儿来了,快坐。”
她一面伸手示意沈芝坐到茶几旁的另一把玫瑰椅上,一面道:“是母亲失态了,让芝儿看笑话了。”
沈芝察觉出今日林慕的异样,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裙摆坐下,关切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林慕叹息了一声,哀切道:“芝儿你有所不知,今日一早,你大姐她想不开,意图悬梁自尽了。”
沈芝心头一跳,大姐姐平日性子温软,待人和善,是整个侯府里除了彩珠外,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人了,她打心眼里不希望她会有事。
沈芝紧张道:“那大姐姐现在情况如何?”
林慕抬起帕子轻轻抹泪道:“好在有人及时发现,没有酿成大祸,我已将事情瞒下,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侯爷知道,不然,侯爷定会惩治璇儿的。”
沈芝松了口气,用宽慰的语气道:“大姐姐没事就好,母亲放心,我一定不会往外说的。”
林慕吸了吸鼻子,试探着道:“芝儿,你可知你大姐为何会想不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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