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寨如此无法无天了,是视我邓珪与巡检司如无物吗?”

邓珪盯住横七竖八倒横在土路上的几具尸体,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咆哮起来。

这些尸体身上,除了相搏时箭创刀伤外,还有四具尸体的咽喉部位都被利刃划开,四周的草树都有血点子洒落呈飞溅状;从这里面可以看得出虎头寨下山的贼匪,都劫得财物了,却还不放过伤者,特意补了刀。

邓珪平时沉溺酒色,将搜山捕盗之事,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置,但桐柏山里真要出了什么状况,他却没有办法将责任推到下面的都头、节级身上。

虎头寨这个月来,两次打破这几年来各大山寨跟大姓豪族之间的默契,公然纠集大股贼兵于走马道上劫杀商旅,下手还如此凶残,不留活口,这一切叫他如何不咬牙切齿?

这不仅仅是抽他邓珪的脸,不仅仅是不把他这个巡检使看在眼里。

他脸面有什么重要的,更痛苦的是倘若不能尽快解决掉盘踞虎头岭的这股顽寇,他在淮源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州县随时会追责下来。

然而虎头岭道阻且险,又有两百多凶残贼兵据守,仅凭巡检司百余土兵,是远远不可能攻打得下来的。

知州陈实月前决定将王禀留在淮源军寨居住,邓珪为防刺客上门,就已经好些天没有睡踏实了,却不想山里老实好几年的盗匪也跟吃了春药似的,跳出来搅浑水,当真是叫他觉得头都大了一圈,看向徐武江、副都头唐天德:“这事要怎么办,你们如何看?”

徐武江与副都头唐天德站在邓珪身边,看着这几个商队护卫的死状,眉头也像山一样皱起来,暗感头痛。

盗匪不靖,或许是作为巡检使邓珪,要担下最大的失职之罪,官职都有可能不保,但他们作为本地子弟,特别是徐唐两家都有很多子弟靠这条道吃饭,看到这一幕也断不可能有幸灾乐祸的想法。

不过,邓珪这时候问他们的建议,他们则不作声。

案发之地距离淮源军寨不远,徐怀也跑过来看现场。

这是一支从庐州过来、往邓州方向去的马队,贩卖庐州所产的羊毫笔及庐州纸,拂晓时渡过白涧河,沿走马道西进,却在距离淮源军寨都不到二十里的地,遭遇虎头寨贼兵的伏击。

他们赶过来,六七千斤商货,都已被贼兵分头运入山中。

马队与同行的商旅一起,总共四十多人,武装护卫还算尽职,第一时间组织人手拖住贼兵,大部分商旅以及马队伙计、管事得以逃到淮源军寨报信,但殿后的十一人都被杀死,没有留一个活口。

当然,贼匪这么做,与其说是灭口,不如说是杀人立威。

与半个月前在玉山驿附近发生的那起劫案一样,逃出来的人里,都有不少认出虎头寨二当家陈子箫的脸。

唐天德、徐武江等人脸色俱是难看,但邓珪要他们献策,却没有应声,徐怀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管虎头寨为何突然一改风格,变得如此活跃凶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仅凭巡检司百余兵卒,想深入桐柏山北岭深处去清剿这股顽寇,都未必够塞牙缝的。

正常说来,贼兵顽劣,巡检司无力进剿,理应请州县出兵;州县无能,则要上奏朝廷,以便调动驻泊禁军剿灭大寇。

这是官府应该承担的责任。

问题是,县刀弓手以及州兵马都监司所辖的厢军州兵以及诸巡检寨兵,战斗力到底有多强,唐天德、徐武江他们心里都是很清楚的。

要是在地势平易的平原地区,装备要更精良一些的州兵、县刀弓手以及从其他巡检寨调来土兵,或许能仗着人多势众围剿贼兵。

然而,需要深入险僻之地,这些兵马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在淮源巡检司迫于形势招募土兵之前,都不知道检验过多少次。

结果不要说厢兵了,驻泊禁军都不堪用,滋扰地方不说,更有甚者还杀良冒功。

唯今之计,就是召集大姓族长商议,将大姓掌握的、训练有素的庄客庄丁这些乡兵聚集起来,一起进剿虎头岭。

但唐天德、徐武江怎么会主动提及这事?

邓珪自己是聪明的,他大可以直接派人去请徐氏家主徐武富以及唐氏家主唐慧德等人到巡检司来商议;邓珪报知知县程伦英,由程伦英出面召议此事,也许更合适一些。

这些父母官平时高高在上,有什么事都呼来喝去,现在遇到事,地方上即便愿意出力,但不拿捏一下姿态,难道还能指望这些父母官能念着地方上的好,少盘剥些?

再说了,真要想拿下虎头寨,就算诸大姓不遗余力的联手,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不然这几年也不可能跟那几家山寨势力“和平共处”了。

邓珪发了一通脾气,见唐天德、徐武江等人都不吭声,知道他没有能力叫地方势力主动贴上来配合。

而这一次庐州、寿州等地的商旅都死了几个,想胡乱抓几个小贼杀了糊弄过去也不可能了,当下也只能先派人赶往泌阳禀告虎头寨贼兵再开杀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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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寨两次对过路商旅大开杀劫,徐怀不认为这跟王禀留居淮源军寨纯粹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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