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惟安离开好一会儿后, 纪云汐的唇瓣依旧殷红如血,舌和口腔壁还是微麻。

就像经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后,花蕊中依旧沾着雨水, 花瓣微微发蔫。

纪云汐躺在床上, 难得没有睡意。

当然不是为他的吻,而是为他做的事。

他居然让圆管事和雪竹留了下来,把所有事都交给了她。

幽山毒瘴重重,山中盛产各式各样的至毒之物。

那火翎鸟尾花,名字听似很美,但这株花却是幽山至毒。

从上京城到凉州的这一路中, 六哥偶然和她聊过。

那金蟾蛊毒的解毒方子, 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若是能撑过去, 金蟾蛊毒便解。

若是撑不过去,两样毒在体内淤积, 定然毒发而亡。

六哥这人确实不靠谱,但幽山对他来说威胁不大, 纪云汐没什么担心的。

倒是吴惟安, 确实有命丧幽山的可能。

他走前将所有事情交给她的深层含义其实是,若他真的出了事,他背后的势力, 也悉数交到她的手上。

事情好像都在按照她所设想, 甚至特意引导的方向发展,但纪云汐内心也没太大欣喜,反而有些轻微的不安。

说是再另找一个,可合适的人, 哪有那么容易?

无论古今中外, 一个处得来的朋友也好, 一个合作愉快的生意伙伴也罢,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更何况婚姻伙伴。

婚姻伙伴,相当于是处得来的朋友 合作愉快的生意伙伴两者结合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纪云汐都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满月酒是喜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丧事。

短短几日之间,刚办完喜事的谢家,又办了丧事。

新知州大人的所作所为,让凉州百姓内心安稳了许多。

可到底谢家积势已久,知州大人如今疗伤未愈,百姓们也不敢多做什么,依旧静静观望着。

只是,近日凉州城的庙里,多了很多来烧香祈福的人。

大多数,都是为吴惟安祈福的。

谢家也低调了很多。

谢夫人更是在办完谢斌的丧事后,病了一场。

她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圆润的脸都廋了一圈,眼皮四周也是一片青黑。

她额间放着条白色毛巾,半卧在床上,嘴中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谢夫人攥紧擦眼泪的帕子:“老爷,我们绝不能放过吴惟安一家!”

谢家主看着也苍老了好几岁,他坐在床边:“那是自然!斌儿的仇,当父亲的一定给他报了!说来也实在可笑。”

说到这,谢家主冷笑了几声。

谢夫人有气无力的问:“老爷,可是怎么了?”

谢家主道:“这五日,那吴惟安可从没踏出过房间半步!这个缩头wu龟,一定是怕了!他以为他借故躲在家中养伤,我就奈何不了他吗?就算他烧成灰,我要把他挖出来,给我斌儿陪葬!”

同一时刻,凉州府衙后院,雪竹戴着面具,一双眼含着希冀地看向纪云汐:“夫人,我,能出门,吗?”

刚刚北城门凉州军的长官千总听闻吴惟安受伤,过来拜访。

故而纪云汐特地来了偏房,和雪竹一道见客。

客人走后,纪云汐也就准备走了。

临走之前,雪竹忽而喊住了她。

她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雪竹。

不得不说,吴惟安的手艺活还是做得不错。

无论是当初上京城的‘方远’,还是他自己的这张脸,都足以以假乱真。

只是,他不会像雪竹这样躺得如此平平整整。

那双眼睛,也不会这般清澈干净,让人一看便知。

这孩子,怕是憋坏了。

纪云汐想。

雪竹是真的憋坏了。

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五天。

他已经五天没扫地,没刺绣了。

他就躺着,无聊得运转心法。

可问题是,他平日扫地刺绣的时候,也能同时运转心法呀。

而现在,他只能发呆!

纪云汐将雪竹的怨念看在眼里。

没忍住,她轻轻笑了下。

雪竹眼睛愈发亮。

哪想纪云汐语气虽柔软,仿佛哄孩子一般,但说出的话却直接浇灭了雪竹眼里的希冀:“怕是不能。”

雪竹到底不是吴惟安,不是紧急之事,还是少顶着这张脸出门的好。

得到回复后,雪竹便再也没开口了。

他伸手,拉住盖至胸口的被子两角,默默地将被子盖过头顶。

纪云汐望着仿佛给自己盖裹尸布的雪竹:“…………”

她想了想,心中忽而有了个猜测:“你这五日,一直都躺在床上?”

听到纪云汐问话,已经盖好被子的雪竹又默默将被子拉到了胸口:“除了去茅厕。”

纪云汐:“…………”

她无言片刻,好心告诉他:“你可以起身在这间房内走动,只要在有人来前,回到床上便好。”

雪竹武功高强,人走到他房门几百米,他就能有所感应,定然能来得及回床。

雪竹眼睛又亮了起来:“真的吗?可公子让我,躺着。”

纪云汐:“真的。”

说完后,她没再留下去,起身离开。

嘎吱一声,房门被关上。

雪竹望着紧闭的门,思索了片刻。

公子让他躺着。

可公子最后又说,让他们听夫人的。

而夫人刚刚说,他可以不用躺着,可以屋里走动!

雪竹想通,当即翻身而起,拿出床底下藏着的扫帚和抹布,疯狂清理起偏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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