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皓月当空,清冷的银辉洒进方口监窗。

监窗下方,书桌上,烛台内的半截蜡烛,在微风吹拂下,摇摇曳曳。

宋淮安披头散发,眼睛布满了血丝,清秀面容上满是焦愁。

“死犯:翠屏,系前朝朱三太子近身侍女,年二八,九月初因谋逆罪入大理寺二号监,七号牢房……

……体无伤,面无疤,唇无乌血,穿戴齐整,丝发未乱,平躺牢床,血染半身……血中无毒……

卒于景泰三十二年九月十七日子时至丑时之间,腹内物无毒,孕囊破,崩血至枯……

牢房门、锁无恙,内有轻微异味,地面无暗道……

大理寺二号监,狱丞宋之文等疑重大渎职………”

案卷内容,宋淮安几乎倒背如流。

自被监禁,便求大理寺少卿仲太常暗中帮忙,复刻来案卷,认真析读。

然,苦研两日两夜,毫无头绪。

宋淮安,年二十,四年前,儒根(文气)羸弱,不胜科举,遂辍学。

学院先生怜其身世,特书荐信一封,去了江都城郊沛县县衙做了一名押司。

案卷中提到的狱丞宋之文,乃宋淮安之父兄。

按大梁律,宋淮安非罪亦受缧绁。

好在宋淮安人缘颇佳,是以知县未秋生并无苛待,单独为其僻了一间干净牢房。

三日前,大理寺二号监七号牢房,身怀前朝宝藏线索的重犯翠屏,忽血崩至死,遂大梁官家盛怒。

自狱丞宋之文以下一干人等,皆锁入刑部大牢,并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堂会审……

“亏吾也读多年圣贤书,做押司也近四载,竟从这案卷中看不出一丝端倪!难道,老天这是要忘吾宋家?”

宋淮安精神凌乱,眼神呆滞,口中喃喃而不自知。

他双手狠狠揪住长发使劲往外拽,头皮浸出血液顺着发丝流到手上,尤不解头昏脑涨。

要知道,按大梁律,重大渎职罪,枭首,家中成年男子尽缚极边劳役,女眷充公为奴。

“吾兄不会有事!不能有事!”

宋淮安脑筋凸起,脸色涨红,甫地站起,望向窗外明月,低吼一声,一把抓起桌上案卷,用力撕扯,而后凄然一笑,奋力一挥,碎纸片,宛同雪花,四散飘零。

他内火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晃了两晃,有些站立不稳。

此刻的宋淮安心中满是绝望,精神几近魔怔与癫狂,意识海游走在爆炸边缘。

扑通。

久坐之身,血液本就流通不畅,加以心绪颓愤,猛地站起,竟至血脉喷张,脑管破裂。

宋淮安鼻孔溢出一丝血液,脑海一片懵白,不由自主扑倒在了书桌之上……

安静的牢房,只有烛影在墙壁上摇曳和街道上的打更声,隐约传来。

啪嗒!

甫一道轻微的锁链开启声响起,给一个漂浮在无际黑暗中的灵魂指引了方向。

“宋押司,醒醒,快醒醒!”一个陌生的声音飘入耳中,仿若冷水喷头,茫然的灵魂,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宋淮安悠悠睁开眼,发现身前站着一个头戴八角插花帽,黑色短衣襟打扮,三角眼,吊八眉,猴子脸的矮瘦男子。

古装?

宋代?

怎么回事这人?

有病吧?

演戏呢这是?

我不是正在教室里熬夜写论文吗?

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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