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片阴霾不见阳光,纵使小屋陈旧的木门开着,屋里也是暗暗的。

江德昌看着眼前才刚十一岁的女儿,眼神中那倔强讽刺的目光,忽然想到了她娘在世时,也常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一时间,喉头似梗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

见着他无言以对,江柔失望至极,反正对他来说,如今的妻子儿子才是他最重要的家人,她又何必再问这些自寻其辱,那个家她也早就不想再回!

抬起脚步,江柔准备离开,而一直等在外面的王香梅听着里面情况不对,急忙进屋来。

近日来她寝食难安,更没有心思打理妆容,往日里艳丽的面容,如今看起来颇有几分憔悴委顿之色。

她上前来看着江柔,姿态早已放低,话语里甚至带着乞求:“小柔,姨娘知道你受委屈了,更保证以后对你比亲生的还好,这辈子都记得你的恩德!所以这份和解书,你就给了姨娘吧,我求你了!”

门口被她堵住,江柔只能停下脚步,闻言只冷冷道:“你不用求我,和解书这个东西,我是不会给你的。”说着,就想从她身侧离开。

王香梅却一下子攥住她的手腕,又急又气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声音更嘶哑着说:“小柔,姨娘给你跪下!”

她说着,居然真的膝盖一软,跪在了江柔面前。

这一刻,江德昌更是趁机说:“小柔,你看她都给你跪下了,我们好歹是你的长辈,都这般低三下四的求你了,你就应了吧?跟爹回家去,不好吗?”

手腕被攥的紧痛,江柔漠然着脸用力将手抽回,垂眸沉思了片刻,倒是轻忽一笑看着王香梅,道:“你们非想要这和解书,我也不是真的不能给,只是我受的委屈,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香梅心里正恨,恨这个贱丫头跟她死去的娘一样可恶狠毒,竟逼着她都跪下了!

然而闻听江柔这句话,她立即就答:“你说!只要能让你心里好受些,愿意给这份和解书,你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

江柔往后退了一步,少女清丽娇柔的唇角轻蔑一勾:“很简单,只要把我中的毒,一模一样的喂你两个儿子一口,这和解书我就给你!”

语落,王香梅愣住了,怔大的眼睛里,急切的眼神,瞬间化为汹涌的毒恨,藏都藏不住!

而一旁的江德昌闻听这话,更是瞬间怒了,气的吼道:“江柔!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姨娘所生的儿子,那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小小年纪,怎能生出这种恶毒的念头来?”

闻言,江柔瞬间转头看着他,眸光里只有冷,“她生的儿子是你亲生的,我难道就不是你亲生的吗?”

“我不过一句话,她生的儿子你就这般护着,但我差点被人毒死,你却逼着我和解?”

房间里一时落静,江德昌站在那里,竟难堪的低下了头,双手握成拳头,却再难说出半个字。

他知道,女儿怨恨他。

“呵……”江柔见他反驳不出,转过一双愤怒的眼,极其冷嘲的一笑,咬牙离开:“想要和解书,做梦!”

屋中的地上,王香梅缓缓起身,裙摆上沾满了灰尘,她死死的咬着唇,满眼都是愤怒屈辱。

苏青啊苏青,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想当年她区区一个妾室,生生逼走正室上位,何等骄傲。可没想到如今,竟被一个小贱人,戏弄羞辱至此!

满腔的怨毒怒恨,堆积在她的眼底,她颤抖着手按住眉心,极力稳着情绪。

江德昌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叹口气安慰道:“事已至此,逼迫她也无用,不如先回,我再去找那讼师想想办法……”

-

冲出那间阴郁的小屋,江柔跑到了后山的林子里,蹲在一棵大树底下,压抑的哭着。

她觉得自己太傻,明明都落到了这种无依无靠的地步,却还固执倔强的不肯妥协。

不过是中了点毒,又没被毒死,不过是一张和解书,给了也不会死,还可以回家,还可以去学医完成母亲的遗愿。

可是……可是……

她就是不愿意!

凭什么父亲以为哄哄她一切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凭什么他就那么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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