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荏苒,转眼便是两年已过,燕南还是会时常想起梁钰临行前说的那些话。初时,燕南并未领会他话中深意,后来辗转深思,从沈堂那里深入了解梁国皇室后,才终于恍然大悟。
梁国皇帝子嗣繁盛,育有七子三女,其中大皇子梁召和三皇子梁钰是皇后所生,是嫡子。其他皇子皆是嫔妃所生,是庶子。自古传承下来的规矩,皇位继承者非嫡即长,梁国最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便是大皇子梁召,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只是大皇子梁召七岁时因病早夭,那继位者的最佳人选便落到了嫡子梁钰的身上。梁琦的母妃是梁国皇帝的贵妃,虽然身份仅次于皇后,所生皇子虽年长,却也只是庶子,除非梁钰死了,否则他与皇位永远只差一步。换句话说就是,梁钰是梁琦继承皇位最大的绊脚石。
燕南虽然不知梁钰为何会犯蠢的以身犯险,却知道此次他被抓,不仅让自己的声明添上污点,还让他的继位之路变得艰难。而和谈之所以这般顺利,是因为梁琦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不仅损了梁钰的声名,让梁国百姓皆知苍城之所以被割让,皆是因为梁钰,还因此树立一个友爱亲弟的兄长形象。一石二鸟之计运用的炉火纯青,不得不让燕南感叹梁琦的心机。
梁钰曾说‘成王败寇尚不可知’,说明他早已看透梁琦的用心,可见梁钰也并非头脑简单之人,尤其是那双鹰一般的眼睛里燃烧着的熊熊野心。燕南深刻的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梁国皇室的血雨腥风。
收回思绪,燕南看向台下操练的兵丁,个个精神饱满,喊杀声震天,两年的太平已经让他们遗忘伤痛,却不曾消减他们的警惕心,他们心中明白,战争随时会来,操练时挥洒的汗水,能让他们多一分希望平安归来。
时辰一到,锣声响起,燕南扬声说道:“今日操练到此为止,大家各行其是,都散了吧。”
人群中,方子恒径直朝着燕南走了过来,躬身说道:“千户。”
方子恒和孙全现在是燕南的贴身侍从,负责燕南的衣食住行,以及人身安全。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大家都心知肚明,方子恒年幼,初来边疆,手无缚鸡之力,能活下来纯属侥幸。孙全虽然已经做到总旗,却因为废了一只手,再加上年纪渐长,想要升迁几乎不可能,跟在燕南身边,至少在安全和生存方面多了份保障。
燕南点点头,道:“今日操练的不错。”
两年的时间,方子恒长高了不少,隐隐有超过燕南的势头,身材也因为日复一日的操练变得强壮,当年那个怯弱的少年,现在变得自信开朗。他笑着说道:“标下谢千户夸赞。”
“走吧,随我去衙门一趟。”
“是,千户。”
两年前,沈堂接到圣旨,升他为辽东卫指挥佥事,正四品,率军守卫苍城。自从苍城被楚国占据,这里变成了极为敏感的政治地带,它取代宁城,成了楚国和梁国交界的边境城池。对于梁国来说,苍城的割让是耻辱,势必要夺回来;对于苍城的百姓来说,他们打心底里排斥楚国人,尤其是楚国军人。在这里驻守,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不占其一。沈堂之所以被派遣到苍城驻守,也是因为朝中奸臣在皇帝面前进的谗言,忌惮沈家在朝中的势力,有意将沈堂推上风口浪尖。
当时接到圣旨,沈堂心中苦涩,姚广看着沈堂欲言又止,唯独裘蚺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当姚广问何人肯跟随沈堂前去苍城时,帐中竟然无一出声,唯独燕南上前一步,表明自己愿意前往。除此以外,再无他人应声,姚广无奈只能点名指派,这才给苍城凑足了五千人。
走出中军大帐,沈堂拦住燕南,问道:“你有大好的前程,为何跳进这污浊不堪的泥潭?”
“标下想一飞冲天,必定要先跳进泥潭,才能化蛟成龙。”燕南看着沈堂,丝毫不掩饰眼底的野心,道:“大人不必多想,标下此番所为只为自己,不念旧情。”
沈堂看了燕南良久,笑着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燕千户确实是大将之材。”
经过两年磨合和感化,苍城的百姓渐渐认可了沈堂等人的存在,军民关系也在潜移默化的转变着,当然也有不少的激进分子搞破坏,只是都被燕南巧妙化解,现在的苍城到处都是和乐融融的景象。
燕南走在街上,过往的行人纷纷打着招呼。
一名年轻男子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燕千户,您这是刚刚下操么?我这刚打了两只兔子,您要不嫌弃就带回去尝尝?”
燕南接过兔子掂了掂,从钱袋里掏出二十文钱,塞到了对方手里,道:“这兔子够肥!得了,正巧今日我要请客,就拿它下酒了。”
男子连忙推辞,道:“一只兔子而已,怎能要千户的钱呢,您收回去。”
“你这衣服还是湿的,应是在山上呆了一夜吧,你这一夜也就两只兔子的收成,我怎能白拿。收着,给你娘买块布,做身衣服也是好的。”
男子有些羞愧地挠了挠头,道:“是我没出息,除了打猎,也不会别的,不能让娘过上好日子。”
燕南拍拍男子的肩膀,道:“只要你时时在身边,你娘就算日子过得再苦,也觉得知足。钱拿好,你去吧,我还有事。”
“那就多谢千户赏赐。”
见男子走远,燕南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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