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逸坐在蒲团上,正在闭目修炼。

莫笙许的宫殿并不是剑宗准备的,而是余一老祖亲自为女儿炼制的空间法宝,上面刻着众多法阵,聚集着灵气如朝雾般涌来,又被困在室内不能散开。

墙壁上结出一层层晶莹剔透的灵晶,再凝结下去,就是修仙界常用的灵石了。

萧玄逸控制着体内的灵气流动,和身上缠绕不散的魔气强行凝聚在一起。体内浊气和清气混为一处,却并不相融,反而互相排斥,引来经脉一阵阵痛。

“噗!”

萧玄逸突然睁开眼,脸色一白,吐出一大口鲜血,捂着胸口说不出来话。

他看着地上暗沉的血渍,上面缓慢地飘出一缕黑气,散发着不详阴冷的气息。

“魔界怨谷,果然名不虚传。”

一道诡谲的声音突然响起,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尖利刺耳,震得人脑袋昏沉。

“我说过让你没事不要出声,”萧玄逸神情阴鸷,“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若是被余一老祖发现了,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

“你不是和那个小妮子好上了吗?有她求情,想必那余一老祖还舍不得下手。”

那声音嘻嘻地笑个不停,半点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故意荡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地面上狰狞出不停的样子,演绎出地狱百态。

“不一样,”萧玄逸却全然没有它的好心情,而是伸出手,缓缓握紧,“你是邪念、是心魔,天下修炼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不论是魔界还是仙门,你该知道落到哪一个人手里,都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怎么会?”那影子爬上他的膝盖,嬉笑着开口,“人家又没有魂魄,又哪会魂飞魄散呢?最多也不过是残念碾尘、灰飞烟灭罢了。”

萧玄逸冷笑一声,“你心里明白就好,若是牵扯到我身上,你想要个身体的美梦,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了。”

他心里清楚,影子的身份特殊。仙魔两道斗得最狠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了争夺修炼资源,再夹杂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然而那也只是他们内部的争斗,从不牵扯凡人。

但心魔不同。

不论是凡人还是仙魔,没有人不会生出恶念,这些恶念聚集在一体,虽无三魂七魄,却也有了意识。它是无数意识聚合体,悄悄潜伏在影子里,滋生杀意,控制人心。

当年仙魔两界放下干戈一致对外,足以证明心魔的可怕。

它的真正的异类,曾经涉及三界的天雪原之战,就是因它而起。

“人家知道啦~”

心魔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撒娇,刺耳至极,它却分毫不在意男人变差的脸色,沿着影子进入到萧玄逸的识海,盘踞在一处。

“心魔,仙魔共修,你说得可是当真?”它闭上嘴了,萧玄逸却还有疑问没有解决,阴沉着脸再次问道。

“当然是真的,”心魔,“说到底,魔修和正统修士的差别,仅仅只是修炼功法和汲取力量的不同。但殊途同归,都是吸取天下气息化为己用,你只不过是同时兼修两道,有什么不可以?”

“可我从来都未听说过可以这样做,”萧玄逸攥紧拳头,“光是初期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就是如此艰难,万一到了后期我控制不住,只会落了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你这是在怀疑我?”

萧玄逸的影子突然动了动,蜿蜒攀爬到他的身上,尖利的声音抱怨:“那你可真是多虑了,我何至于此?我还等着你给我送上肉身呢,可不会害你。”

萧玄逸的表情松了松,心魔有求于他,确实不会轻易害他。

但……

“主人可不要想太多,”心魔察觉到了他的犹疑,又嘻嘻地笑起来,“这事情确实有隐患,但若是你能够像计划里那样得到红莲业火和琉璃道骨,自然能够促使两气相融,从此之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连上古时期的神人魔头都不能奈何。”

心魔的声音刺耳难听,却又带着似有若无的引诱,让人不由自觉地信服,并且按照它说的做。

但萧玄逸到底不是平凡人,他的眼神一冷,从心魔的引诱着挣脱而来,“你以为得到这两样东西很容易吗?”

心魔笑而不语,在影子里变化莫测,一一演化出十八层地狱之苦。

它的声音缥缈着传来,“若是你连这点苦都撑不住,还是不要打红莲业火的注意了,我怕你连一天都撑不住。说来我其实还是更中意和那位少主合作,只是可惜了,他有红莲业火在手,我不能接近……”

心魔啧啧两声,遗憾无比。

萧玄逸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门外的风铃动了动,发出清脆有节奏的三次响声。

他心中一紧,还未说什么,心魔就惧怕地钻入识海,一切都已恢复了正常。

萧玄逸松了一口气,谨慎查看一番,戒备地打开门。

门外的长廊上,正站在一位白衣剑修,背对他而立,闻声冷冷回头,似身披霜雪,高洁傲岸。

“师兄!”萧玄逸的眼里生出惊喜,快步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外面风大。”

“不必,”浮璃不紧不慢地拒绝,“我来找你,是想讨要一件东西。”

萧玄逸一愣,尚没反应过来,“什么?师兄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灵药芥子。”剑修直接道。

正热切看着他的萧玄逸表情一僵,到嘴的话一时又咽了下去,说不出的古怪。

浮璃并不在意他的变化,继续道:“三年前我闭关后把灵药芥子交由你保管,你被逐出宗门后并未归还,现在可还在?”

萧玄逸僵硬地抬头,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灵药芥子对他来说极为重要,在他现在的所有物里,仅次于心魔。当时被殷灵越扔进万蛇窟,萧玄逸就是靠着它撑了过去。

而眼下身上的伤确实是莫笙许找来的医修治好的,但用到的药材都是萧玄逸从灵药芥子里拿的,毕竟莫笙许虽然为情爱所困,到底有一个精明的父亲,他不敢太过分。

光那一截用来接臂的千年玉藕就价值非凡,更不用替他用来治疗神识的各种灵药,哪一样拿出去都非同凡响。

保管灵药芥子已久,又独自带着它离开剑宗,萧玄逸早就把这样东西视为己有,哪想到有一天它真正的主人会上门讨要?

“师兄,我当初离开的匆忙,中途又昏迷太久,醒来时它已经不——”萧玄逸脑子一转,勉强编出来一个理由,还未说完,就撞上了剑修冷漠的一双眼。

宛若结了冰的湖泊,不仅冷,还倒映出所有不堪的贪欲,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萧玄逸,”浮璃平静地开口,又重复一遍,“东西可还在你手里?”

“……在。”

萧玄逸咬牙道,背上冷汗流下,汗津津地湿了衣服,声音艰涩地回答。

逍遥的日子太久,他差点忘了,眼前人的剑,从来不留情面,只闻善恶。

“交出来。”

“师兄,当时情况危急,我已经和它绑定,眼下如果斩断,我的神识肯定会再次受创。”萧玄逸哀求地看着他,“那天我被殷少主所伤,实在是不行。师兄可否宽限几日,等到伤好了我一定还回去!”

当年浮璃为了方便取用灵药,并未在上面留下神识烙印,相当于是一件“无主之物”,萧玄逸才能轻易留下自己的烙印。

“我不想强取,”剑修淡漠地看着他,“里面你私自取用的灵药我不会再深究,你转移到自己储物袋里的我也不会追回,现在你把灵药芥子还回来,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师兄——”

“你神识的状况我比你清楚,”剑修声音平淡,“都有余力悄悄联系火铭长老了,想必恢复得不差。”

“是我想差了,剑宗的事情怎么能够瞒得过师兄。”萧玄逸的心沉了沉,面上则是苦笑,他不再犹豫,手中突兀出现一枚银色的戒指,心下一痛,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灰败了下去。

那只戒指闪了闪,逐渐暗沉下去,变得灰扑扑的。

萧玄逸后退一步,躬身奉上芥子,“师兄,物归原主。”

他的腰弯得极深,像是被压弯了脊梁,袖口还沾着些鲜血,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浮璃挥手收回灵药芥子,看向萧玄逸的目光顿了顿,“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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