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西风落叶。
虽刚入秋,天气已经骤然冷了下来,此刻正值农忙之际,每家每户都忙活不停。
福家村的一处临街小院儿里,到处张灯结彩,门窗上都张贴着盆大的喜字。这家的男主人刚秋闱中举,前两天又纳了新人,正是最春风得意,满面红光之时,因此应酬不断,一早便出门去了。
晌午刚过,这家女主人秦汐月手上捏着一把宴请宾客剩下的瓜子,磕着瓜子倚靠在门边,看着扛着锄头、拿着镰刀下田的农妇脸上说不出的得意,一边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一边朝着经过的村民吆喝。
“呦,张家婶子,才听说你病了,怎么这就下田了。我家官人中了举,以后我不必再下田,倒是闲的发慌,有事你说话我去帮帮你。”
“陈姐姐,这刚生完孩子可不能干体力活。也是,你家官人落了榜来年还得考学呢,这活便都得落在你身上了。”
……
众人怎么听不出秦汐月嘴里的炫耀意味,只是都知道她平素就是这样粗鄙蛮横的人,便都不与她计较,通常白一眼便过去了。
但也有人气不过的,便暗戳戳讥讽她:“你家官人中了举固然神气,可还不是立刻找了新人?”
秦汐月一听别人说起丈夫刚纳的妾室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扔掉手里的瓜子,虽然心里恼怒面上却勉强笑道:“我家官人买个妾那是为了我着想,我身子不好他心疼我,怕我伤身,买个妾室生孩子罢了。再说她生的孩子不得管我叫娘吗,我倒是省得吃生娃那份苦了!”
讥讽她的人冷哼了一声走了,只剩秦汐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站在原地,好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丈夫勤奋读书、还中了举人固然可喜,但这个妾室纳的却让秦汐月颇为不情愿。
她与丈夫成婚三年无所出,恐怕人议论,才只好行为人妇的本分,张罗着给丈夫找个妾室回来传宗接代。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但毕竟是丈夫枕边人,秦汐月心里难免抵触,便自作主张找好了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子,长相平平贵在人老实。哪知随丈夫去了趟菜市口,却执意买下人贩子手里的人。
人贩子手里的人名叫柳瑟瑟,家中被抄,不得已流落人贩子手里,长的一副花容月貌的好相貌,一副大家千金的气质,跟秦汐月站在一块衬得她像个粗俗村妇,丈夫动了心,便出了大价钱买了回来。
妾室入门本不该有任何仪式的,可柳瑟瑟入门没几天,丈夫便中了举,一时喜上加喜,于是宴请宾客,大肆操办了一场,这下谁都知道秦汐月的丈夫张锦程有了个娇滴滴的妾室。
柳瑟瑟身为罪臣之女,能嫁给一个举人自然已经是最好的去处,自然不遗余力地讨好张锦程,每日与他吟诵诗词、对对子、作诗写字好不自在。
秦汐月看在眼里,心里的嫉妒就没熄过,她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不像柳瑟瑟一样有才情。说是找个生娃的妾室,现在看来倒像找了个有才有貌的正妻,活脱脱把秦汐月比成了渣。
呸了一声,秦汐月转身回了院儿里,一肚子火没处撒,想到自己丈夫今天去老师家中做客,便动身去西屋找柳瑟瑟泄气,刚进屋就看见柳瑟瑟拿着针线绣帕子。
她倒也乖巧,看见秦汐月来了就忙起身,拿着自己刚绣好的帕子迎过去笑道:“姐姐来了,看看我给相公绣的帕子好不好。”
秦汐月随意瞥了一眼,见帕子上是一对鸳鸯更不满意了,心想着这不是成心气她,于是便咧着嘴骂道:“你当这是你娘家,买你是让你养尊处优来了?竟比我这大房还清闲,若闲着没事,就去把官人的衣服鞋袜洗了,买你花了那么多银子,你还不勤快点!”
柳瑟瑟一听,眼泪珠子便要往下掉,虽然委屈,但也不得不听正房的话,埋着头去外面洗衣服去了。
秋日的井水凉得动手,柳瑟瑟想热上一桶水再去洗衣,秦汐月见状又骂:“家里的柴火都是我砍的,你一个做妾的,怎的好意思用我砍的柴火?我看你娇贵着哩,就用井水给我洗!”
柳瑟瑟瞧着张锦程不在,也不敢反驳,只好去打井水洗衣。她没吃过什么苦,手一沾凉水就被冻的颤抖,泪珠子一串一串往下掉。
秦汐月看她那委屈样子就糟心,叫她好好干活,然后转身去正房里歇着了。
过了一会,只听见“哐啷”一声,还有张锦程说话的声音。秦汐月透过窗户一看,见正是张锦程回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一壶酒和几张宣纸。
张锦程经常与柳瑟瑟喝酒作画,想必今天出门也惦记这事,所以才买了酒和宣纸,只是他脚下还有个摔瘪了的盆子,想必刚刚的声响就是因为张锦程踢了盆。
秦汐月见状忙起身来,她心里明白现在再吃醋也不能跟丈夫过不去,免得更招人烦,踩着小碎步就出去了。
张锦程正满脸怒气,瞧着秦汐月出来,二话没说指着脚下的盆训斥起来:“瑟瑟刚入门,你就让她干你干的活,你倒真会偷闲!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手都冻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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