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妤开了小二十分钟的车,临近幼儿园时,微信还在不停的往外弹消息。

公司的同事们纷纷表示:“不至于。”“真不至于。”虽然他们总爱拿施妤单身的事作梗,开她玩笑。但实际施妤是很优秀的。有责任心,工作能力又强,一个人再怎么单身,找不着对象,也不能这么将就。

施妤想着:她哪里将就,小知遥可乖了呢。反倒是她,太不称职了。不过是看几天孩子,还能把接孩子的事忘个一干二净。

施妤险些卑微落泪。

匆匆下了车,施妤赶到幼儿园。

却见那新换的大铁门已经落锁了,一旁的保安室也熄灯没人了。整个院内一片黑漆漆的,不见人影,涂在墙上的卡通涂鸦都阴森可怖了几分。

施妤焦急地拨通了院长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许久,迟迟地被接起来。

这下施妤真急得快哭了。

“院长,我接孩子晚了,现在幼儿园都关门了,知遥呢,被人接走了吗?”

院长“哈哈”一笑:“别急别急,孩子没丢,有老师在看着呢。”她的声音离听筒远了些,“稍等啊,我给你找找他的手机号,你给他打电话就行。”

等待的间隙,施妤绕着高大乌黑的铁门走了一圈。

她发现大铁门侧边,靠着保安室的那块,有个与之相连的小铁门。两个铁门装饰的纹路相似,浑然一体,平时不仔细看,她还没注意过。

施妤试探着推了推,没推动,反倒被铁冰得手凉。

她点开了扬声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继续等着。

轻微敲击屏幕的声音过后,手机里终于再次传来了院长的说话声:“知遥她姨姨,我找到电话啦。你那边方便记一下吗?”

施妤忙点开手机上的便签本。

院长念得慢:“132XXXX61——”

132XXXX6149。

院长没念完,施妤已在心里补充完整了。

这是林奢译的手机号。

曾经属于林妈妈,后来林家出事之后,就换成林奢译在用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换过。

“林奢译在照看知遥?”

院长笑呵呵地,没听出施妤话中的异样,还跟她解释:“是呀。小林老师就住幼儿园后院的员工宿舍,平时帮帮晚到的家长,多看会儿孩子啥的,很方便哩。”

施妤只感觉心跳得更快。

院长问:“知遥她姨姨,记好了吗?”

便签APP上一片空白。

施妤却说:“记好了。”

早在很多年前,她一笔一划地,早已经把这个电话号码记在了笔记本上。她记得清楚,也拨打过许多次,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念念没有忘。

施妤深吸一口气,凌冽的冷空气涌入肺腑,她试图让自己冷静。她告诉自己:林奢译不会对知遥做什么的。

但匆匆谢过院长,她挂断电话,却是立刻拨了林奢译的号码出去。

施妤双手捏紧手机,紧盯屏幕。

手机的画面从拨号,跳转到正在拨号中。

正在通话中。

通话终止!

手机突然弹出了一条提示:该号码已经被您拉黑,暂时无法拨通。

施妤:……?!!

施妤一时心情极复杂,她迅速切换到了手机的后台程序,也把这个号码从黑名单里移了出来。

下一秒,手机震动,紧接着跳出了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

时间都是在六点之后。

电话是林奢译打的。

短信也是他发的:您好,我是幼儿园向日葵班的老师。拨您电话,一直显示在通话中。知遥现在在幼儿园,由我在照看,您忙完直接过来接她就可以了。

有礼有貌,中规中矩。

他甚至还一连用了三个“您”,生疏和距离感一下子扑面而来。

施妤:……

施妤把短信重复看了一遍,这更像是一条提醒:她想太多,多心了。他现在对她这般冷淡,照顾知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其实也不怪施妤多心。

她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明明林妈妈是个温柔善良、热心肠的好人,为什么林奢译却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执拗、偏激,甚至是不可控的疯狂举动。

尤其在林家出事之后,林奢译变得更为敏/感。

当她与朋友聊天时,他通常会毫无征兆地出现,从背后抱紧她。他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借口,头疼、胳膊疼,腿疼,要她陪他。在她戳穿他的谎言后,他还能轻笑地重申:“我很疼的,会受伤。”

怎么受伤,如何受伤。

两人躲在学校楼梯间的转角处,走廊上往来的声音嘈杂,但在他们之间,只有沉默对峙的无言和空荡。

林奢译笑着看着施妤,他张开双臂,倏地往后仰去。

他身后是向下走的楼梯。

施妤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

她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奢译却借着她的力道,重新回到她面前,用力地,迷恋般地抱紧了她。他劫后余生,把自己的生命都交到她的手里:“你舍不得我受伤,对不对?”

舍得吗?

至少那时的施妤,是不舍得的。

于是林奢译愈发地守在她身边,借照顾之名,限制着她所有的一切。

在学校里,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他。

回到家中,他偏执地要守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入睡,她拒绝不能。然后在第二天一早,她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卧室里。

施妤哄他把门打开。

林奢译的脑袋猛地磕在门板上,“哐”的一声。他隔着一道门,认真地跟她解释:“把你放出去,你就会去见其他人。”

施妤耐着性子说:“乖一点,把门打开。”

“……”

“至少把卧室门打开,”施妤绞尽脑汁,想到一个理由,“至少让我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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