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拿着公文来到侧殿时,歧王妃已经用完了早膳。

大丫鬟月儿正安排着下人有序地将桌子撤了个干净,待屋内恢复宁静时,王妃还双手抱拳合在胸口,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何公用眼神询问站在一侧的月儿,月儿只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站在原处默默等着。何公也不好打断,在一旁默默等着。

“...信女沈灵语,愿用一生不长个儿,只换得世上所有的青荞都如同我逝去的青春一般发烂、发臭!阿门!”

沈灵语做完一套祷告,缓缓地睁开眼,漆黑瞳仁里,倒映着一圈莹莹发光的,镶了白边的绿宝石。

愿天堂不再有青荞。

月儿看着她家夫人两条秀眉拧作一块,一张精巧的小脸上表情变了几番,眼皮深深地闭上,再沉重地睁开,再深深地闭上...如此反复几次,终于下定决心般,端起身前那精致的瓷盅,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呕——!”沈灵语重重地放下碗,忙用手绢捂住口鼻,心中又将赵景行骂了一遍,待终于将胸口那不断翻腾的苦味勉强压下后才看向等候多时的何公,“何公等久了,有何事?”

“何泉已将旧街翻新的费用依次列好给夫人过目。”何公向她行了礼,才将手中一摞册子递给月儿转交过去,“另,有歧郡周边各地粮价的单子、本地各贵族公子名录,以及漓月阁重开清单等。”

“嗯。”沈灵语从月儿手中接过册子挨个翻了,“怎没有往年粮食收成呕——记录?”

何公道:“收成记录还在统计中,数据丢失严重,只怕要多等两日。”

“好。”永州粮价果然要高出市价三倍以上,若是去收购,少不得一大笔钱。

“粮食的事情我再想想。”沈灵语看着一众费用清单心中算盘打得毕剥作响,只怕还要跟系统再借一次款,“漓月阁的配置要捡好的来,不能丢了王府的脸子。”

“是。”

"还有,我的名帖可有递给惊枝?"

“昨日便差人递了。”

“嗯。”沈灵语想了想,又看向月儿,“我的嫁妆里可有什么合适的衣裳?”

月儿沉吟片刻,道:“有是有,不过都是未出阁的姑娘着装,如今夫人再拿出来穿只怕不好。”

啊这...

"不过夫人倒不必忧虑,前几日流云棠便送来了几套新的,月儿给您放到王爷的寝殿内了。"月儿说着笑了起来,“王爷待夫人委实有心,想着夫人远嫁异乡,少不得要多添几件新衣,一早便让人为您做了的,样式还是照着燕国的款式来的。”

沈灵语倒是头回听她提起这个:“怎呕、怎之前没听你说起?”

月儿笑眼中夹着几分揶揄:“王爷信中交待,定要放在他的寝殿,夫人若是要穿,得让您自个儿去取...”

“......”沈灵语扶额,她自嫁过来,便是单独住的一间小院,并未住进赵景行的寝殿。

赵景行人不在歧郡,却对她的日常行径了如指掌。

果然王府上下一条心,全拿她当个外人防着,呵呵。

沈灵语无言:“那你等会领我去看看样式。”将册子合好,“我累了,想再睡个回笼觉,何公可还有事?”

“哦,倒是有一件。”何公挥手招了个丫鬟进来,手上捧着笔墨,“旧街如今已安置妥当,今后也不再是废街,再叫旧街只怕不好。李定找人做了块牌匾,说是想让王妃亲笔题几个字,再找工匠拓出来挂在牌坊上。”

“你...确定?”沈灵语怀疑地看向他。

何公已开始磨砚:“旧街受了您的恩德,如今王妃能再为他们题字,旧街百姓应当更加欢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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